母亲年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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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的槐花镇浸在一片朦胧的靛蓝晨雾中,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我看到外婆苏月茹跪在槐树下,身姿虔诚,胸前的解放勋章在锤击下迸出耀眼的火星,那火星仿佛是希望的火种,点燃了染坊的未来。
“妈!”
母亲的布鞋陷进湿润的春泥,昨夜暴雨打落的槐花沾在她辫梢,随着她的喘息,如细雪般纷纷抖落。
外婆的锤子悬在半空,勋章表面“华东野战军”的刻痕已熔成扭曲的蚯蚓,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第三生产队的公鸡开始打鸣,嘹亮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母亲数着外婆捶打铜锭的节奏,那是《红色娘子军》的激昂调子。
熔化的勋章在陶土坩埚里翻滚,好似跳跃的火焰,化作三台二手织布机的定金——这是镇妇联主任偷偷牵的线,为染坊的诞生带来了希望。
“去灶膛扒些灰来。”
外婆的声音混着金属淬火的嘶响,在空气中回荡。
母亲蹲在尚有余温的灶坑前,忽然瞥见台面新刻的“敏”字。
铅笔刀歪斜的划痕里渗着木屑,像她昨日在教室墙上刻的“顾文彬大骗子”。
那一刻,年少的母亲心中充满了疑惑与警惕,她不知道这个港商会给她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
母亲的指尖沾着草木灰,静静地看着外婆将熔化的铜水倒入模具。
勋章上陈年的血垢在高温中蒸腾,混着清甜的槐花香,凝成诡异而又迷人的粉雾。
她知道,其中一枚勋章来自素未谋面的外公——那个牺牲在朝鲜战场的志愿军文书。
他留下的遗物仅够装满一个饼干铁盒,却承载着无尽的思念和荣耀。
“香港客商月底来看样布。”
外婆用火钳夹起铜锭,金属冷却的裂纹声惊飞了树上的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