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徐文景指腹为婚。
八岁时,我随父亲去往北地。
他拉着我眼泪汪汪:“阿今妹妹,你一定要回来。”
十八岁时,父亲遣义兄送我入京待嫁。
昔年哭得鼻涕冒泡的徐文景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芝兰玉树,才绝汴京。
迎我下马时举止有礼的唤我:“夏侯小姐。”
我气恼得马鞭一扬,疾驰而去。
尘土溅了他满面。
自那天起,我跋扈的名声传遍整个盛京。
可没有人知道。
因他疏离淡漠的态度,我难过得整宿无眠。
义兄劝我:“那些文官最讲究礼数,他刚进翰林院,更要注意言行。”
我拿出这些年他给我写的信。
他的喜怒哀乐跃于纸上,一口一句的阿今妹妹都做不得假。
我想,兄长说得对,作为他的未婚妻,我要体谅他。
他读圣贤书,爱温良恭俭的贤良女子。
那我就去学。
厨艺,女红,琴棋书画。
气跑了三个夫子。
我十分挫败的想,也许,我真的配不上徐文景。
义兄安慰我:“咱们北地女子出嫁前都会为对方猎野兽制裘衣,妹妹,若论打猎没人比得上你。”
我踌躇满志,带上我的爱驹和弓箭。
在大雪封山的野林守了三天,终于猎到只白狐。
在我心里,只有最纯白无暇的狐裘才配得上他。
将裘衣送去后,我满心期待等着他来下聘。
想着要快些养好被冻伤的腿,总不能做个瘸腿的新娘子。
可等来的,却是他上门犹豫问我。
“可否退婚?”
我如遭雷劈,大发脾气。
“我不退!”
“你要退婚,我就杀了你!”
他灰溜溜的被我赶走。
我却流了泪。
阿嬷搂着我安慰:“在草原上若你看上什么只管去抢,就算抢不到大方认输就是,没什么可伤心的。”
可感情一事,靠争靠抢就能得到吗?
我不知道。
可为了徐文景,我愿意将踩碎的自尊都捡起来。
煲汤绣花好难,规矩礼仪也好难。
就像把全身筋骨打碎了揉进世人称赞的框架里。
那个框架的标准,是京中女子典范。
最为纯善贤淑的平遥公主。
后来,我确实如愿嫁给他。
阿嬷说,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这个男人是我应得的。
可他的目光永远那样淡漠,居高临下。
直到,我见到他望向平遥的眼神。
藏在平静眼波下的温柔和眷恋。
我才明白,我依旧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雪愈发深,众人散后,徐文景送我回府。
“我同意你退婚。”
他诧异看着我。
我自顾说着:“按我们北方的规矩,会为心上人猎狐制裘,如今裘衣已转赠他人,这门婚事也作废。”
“我会告诉父亲,感情一事不能勉强。”
他望我的眼里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诚恳道:“是我对不住你。”
我无所谓摆手,唤了随从将我爱驹牵来。
翻身上马,扬起长鞭。
我从来就不爱坐马车。
我爱有鞭在手,有风吹面的快意。
胸中那口郁气仿佛也随风逝去。
我忍不住绽开笑颜,回头对他道。
“徐大人,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