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跟着坐起身子,与他相对而坐,抱拳豪爽一笑:“同道中人,幸会。”
萧君煜笑了,抱拳还礼:“幸会。”
可天有不测风云,祸福难料,他的同道中人以命换命,留他生,换己死,走得一干二净,毫无保留。
萧君煜双手紧紧抓着秦晏安的肩膀,定定地注视着他。
是了,他终于知道这双眼睛为什么这么熟悉了?只是这容貌……
萧君煜喉结滚动,日思夜想的那个名字却哽在喉间难以出口。
眼前人……究竟是不是……他的……
心上之人?
月光从车帘缝隙溜进来,萧君煜借着它细细描摹着眼前人的样貌,连马车停了也未察觉。
秦晏安动了动被限制的肩膀,出声提醒:“殿下,侯府到了。”
萧君煜嗯了一声,良久后才缓缓松开双手,神情看起来并无任何异样,仿佛刚刚那瞬流露出忧伤的他只是秦晏安的错觉。
“天色已晚,侯爷既然身体不适,便早些休息吧。”
秦晏安“哦”了一声,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却未急着进府,而是双手扒着车壁,目光灼灼:“殿下确定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萧君煜:“有。”
秦晏安:“什么?”
萧君煜:“不急,往后再说吧,反正来日方长,现下还是侯爷的身体要紧。”
秦晏安:“……。”他的殿下变坏了,明明知道他是装的。
哼!绝对是故意的!
送秦晏安回到侯府后,马车便改道往南边而去,缓缓停在了镇国公府门口。
清悠的琴声从庭院深处徐徐传来,听醉了这如水的夜。
镇国公府后院,一位温文儒雅的少年公子正半眯着眼眸,修长白皙的指尖轻捻琴弦,潺潺曲音自他手中倾泻而出,叫人沉醉不知归处。
萧君煜等他一曲弹毕,才徐步走上前去。
霍沄琛抬手压了压琴弦止住尾音,嘴角含笑:“算算时辰,宫宴应该才刚结束吧,殿下怎么就这么快到我这了?”
“孤提前离开。”萧君煜坐在一旁的石桌上,自顾自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却并未喝,而是呆呆的望着茶水底里自己的倒影出神。
霍沄琛起身坐到他旁边,将杯子从他手中顺走,打趣道:“殿下怎的这般魂不守舍?是在思着哪家姑娘儿?快跟表哥我说道说道。”
萧君煜却丝毫没心情跟他玩笑,面色沉重:“沄琛,你确定阿黎当年真的死了?会不会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霍沄琛一愣,不知道萧君煜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都十年过去了,难道还一直执着放不下吗?霍沄琛无奈般地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也知道你一直心存侥幸。可殿下,穿心取血,这可是硬生生在心上划一口子,取出心头血,这样的境地下想活命,谈何容易?更何况,黎轩当时还只是一个十一岁大的孩子。当年我是亲眼看着他入棺的,难不成他还能诈尸从棺椁里爬出来不成?”
一字一句如刀尖刺在萧君煜的心口,刺得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可萧君煜明白,这点痛,远远比不上阿黎被穿心取血时的痛。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要轻易忘记一个早已刻入骨血的人,谈何容易?
十年来他一直克制着不去回想那段噩梦,可今日那个人,那句话,那摆明着想亲近他的一言一行,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心存妄想。
或许,他当真是他的阿黎。
“阿黎……。”萧君煜唇齿温柔的咀嚼着这两个刻骨铭心的字,反反复复,怎么也念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