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钱沈万四的其他类型小说《锦衣之上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纸探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时,沈钱挺着大肚子迎了过来,指着马车说道:“哥,这是给你准备的马车,你看可行?”“你办事,哥放心。”“哥,知道你要出远门,小弟我特意又给你们把马车加宽加长了些,你看,上等的金丝楠木床,外加雪绒褥,保证你们住的舒心,用的安心。”沈钱把冷云凡拉到马车旁,仔细为他介绍。“让你费心了。”“这说的哪里话,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嘛……”说到这,沈钱顿了顿,欲言又止的样子。“有话?有什么话就说呗,咱哥俩谁跟谁啊。”“额……我想和你们一同前往,你看可以吗?”“你也要去昆仑?”“不是,我只要到西域凤凰城就行,我家生意在那边出了点问题,我想过去处理一下,正好与你们同路,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怎么会?这马车本来就是你的,你去当然可以了,这样,一路上,我就不...
《锦衣之上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这时,沈钱挺着大肚子迎了过来,指着马车说道:“哥,这是给你准备的马车,你看可行?”
“你办事,哥放心。”
“哥,知道你要出远门,小弟我特意又给你们把马车加宽加长了些,你看,上等的金丝楠木床,外加雪绒褥,保证你们住的舒心,用的安心。”
沈钱把冷云凡拉到马车旁,仔细为他介绍。
“让你费心了。”
“这说的哪里话,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嘛……”说到这,沈钱顿了顿,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有什么话就说呗,咱哥俩谁跟谁啊。”
“额……我想和你们一同前往,你看可以吗?”
“你也要去昆仑?”
“不是,我只要到西域凤凰城就行,我家生意在那边出了点问题,我想过去处理一下,正好与你们同路,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
“怎么会?这马车本来就是你的,你去当然可以了,这样,一路上,我就不会只盯着那个冷酷的丫头了。”
最后一句当然是附在沈钱的耳边说的,声音极小。
可公主好似已经听到了一般,那满含怒意的双眸已经瞪了过来,正准备训斥,一道嚼牙之声忽然从车中传来。
“我也同意!”
未见其人,先见其肚。
一位灰袍青年挺着个比沈钱还大的肚子从车中慢慢走出,嘴里还嚼着沈钱早已备好的上等熟牛肉,一块一块入喉,满脸陶醉之情。
公主自打进了镇抚司就没出来过,尚未知晓灰袍青年的到来,原本一脸怒相的她,此刻乍见青年瞬间变得如小迷妹一般。
她一路小跑至前:“半山师兄?!你怎么来了?”
被唤作“半山师兄”的灰袍青年溺爱般地望着公主:“小师妹,好久不见啊。”
公主喜道:“是啊,有十年没见了。”
半山慨然道:“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五六岁的样子,想不到一转眼已经这么高了?”
公主羞道:“哎呀,人都是要长大的嘛。”
半山又运起神识扫了一眼公主:“嗯……十年破三境,还算不错。”
“哎呀,我知道我天赋差,比不上你们,你就别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我了嘛。”
公主挽着灰袍青年的手腕左右晃悠,完全与之前摆着架势的那个公主判若两人,就连一旁的冷云凡都不惊一愕。
这还是咱们的公主吗?
不过他并未把心思停留在公主身上,而是一直盯着眼前的那位半山师兄。
观其相貌大概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但他那肥沃的体型,着实让冷云凡大吃一惊,就是相比沈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嘴巴,若非有头有脸,四肢健全,远远看去,恰如肉桶一般。
除了身上那件快要被撑破的水墨道袍显得他好像和道士能沾上一点边儿外,其他没有一处让冷云凡觉得:他会是修行的高人,甚至给了冷云凡一种可以让他双脚双拳都能分分钟撂倒他的错觉。
不过,他并没有傻到亲自试验的地步,能让一向刁蛮的公主都这般仰慕,此人绝不简单!
而且他也曾多次听老爹说过:真正的高人往往越朴素越厉害!
所谓境界不同,追求也就不同。
有人白天相爱,有人夜里看海,有人听说明天开学,一口气没喘上来,是一个道理。
半山拍了拍大肚,笑道:“好好好,不说不说。”
公主喜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兄嘛,哦,对了,半山师兄,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希望我来吗?”
“不是啊,我听枫林师父说,这次昆仑之行,会有武当师兄陪同,只是不知道会是你,我有点意外。”
“其他师兄皆有事在身,师父命我下山护送,也算是一次历练吧。”
“原来是大师父的意思,哎呀,上次武当一别都快十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白胡子长了没有,等这次昆仑回来,我一定要去武当好好看看他。”
“小师妹有心挂念,师父他老人家一定特别高兴,不过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这上等的熟牛肉,若是冷了,可就乏了味了。”
“好,听半山师兄的!”
公主把头一转,朝冷云凡喊道:“喂,走了!”
冷云凡还在沉思眼前这位胖道士,突然一声暴喝惊醒了他,赶忙小跑至半山身前,伸手想要认识这位高人:“仙长,你好你好,我叫冷云凡,是一名锦衣卫千户,很高兴认识你。”
半山没有拘礼,两手握在一起:“哎,你好你好,我不是什么仙长,我道号半山,看你年纪比我要小,不如,你跟小师妹一样,叫我半山师兄好了。”
“半……”
冷云凡“半”字刚出嘴边,就被公主喝住了:“半山师兄是你叫的吗?只有拜入武当山门,成为我大师父的弟子,才能叫,知道吗?”
半山温言斥道:“小师妹,冷兄弟好心热肠,怎可这般无理?”
公主低着头,很是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哦。”
似乎她的野蛮,也只有半山能制住了。
半山把头转向冷云凡,表情略显歉意:“冷兄弟,你别在意,小师妹她贵为公主,脾气可能大了点,但你要是和她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她心地还是不错的。”
公主一旁嘟囔着嘴:“谁要跟他相处啊。”
半山瞥了眼公主,面露一丝温暖笑意对冷云凡说道:“冷兄弟,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这位半山师兄,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吃,其实以他现在的修为完全不需要这些俗食来果腹,可他就偏爱这么一口,没办法,所以此番下山,他有两个任务要完成。
第一,护送公主安全到达昆仑,安全返回金陵。
第二,他要吃遍沿途所有的美食。
这也是半山极力带上沈钱的主要原因。
半山虽为修行之人,但他深知吃饭是要花钱的,十公主长居大明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处处有人伺候,肯定不知道这一点,冷兄弟别看人长得俊,兜比脸干净,那这一路的消费就只能由沈钱来付了。
不过要论起他的修为,其实并不是很高,在武当众弟子中甚至排不进前十。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武当”二字!
仅这两字,就足以让整个修行界闻风丧胆!
多年前,有一群修行异士仗着自身修为坑蒙拐骗,到处收敛钱财回山建造道观,武当弟子流沙奉师命替天行道,仅一招“聚散流沙”,便移平了整座道观,山上百十位修行之人当场毙命,无一生还。
还有一次,华山与衡山两宗因弟子纠纷于山下群殴,胡乱伤及周边百姓,武当弟子赤峰好言相劝,华山宗主非但不听反而扬言,先诛衡山再灭武当,结果赤峰一气之下,将华衡两位宗主倒挂华山之巅。
包括徐达口中多次提起的一剑断山,均出自武当之手!
弟子都这般凶狠,武当之主张三丰又会是怎样一种存在,不言而喻。
坊间甚至还流传着一句话:得罪武当,能活过十二时辰,都算你是个人物!
“老爹,我走了!”
冷云凡原本到嘴了很多话,可看着老爹那份不舍样,又故意咽下,生怕说多了会让老爹以为此去不复返。
“你小子的脾气,老爹很清楚,在金陵闯祸,有老爹扛着,出了金陵,有整个大明扛着,你的一言一行直接代表着大明,可别给咱大明丢脸,知道吗?”
“知道了,老爹。”
“还有啊,记得早点回来,老爹我给你相了个媳妇。”
“哎呀,老爹,你又提这事!”
“好好好,不提不提,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老爹,那我走了。”
“去吧。”
和老爹道完别,转身欲走。
一个熟悉的动作再次拉住了冷云凡,不用想,定是那刚认的师父老头。
冷云凡虽不知他使的什么鬼把戏,但他知道,如果没有老头的同意,自己肯定走不了。
遂赶忙回过头,拱手笑道:“师父,您老人家也多保重,等我回来再跟您学功夫。”
颠仙左手雕龙杖,右手酒葫芦:“回来学要等到何年何月?再说你要死在半路,我去哪找你这么好的徒弟?我看那马车挺大,要不把我也带上得了。”
冷云凡瞄了一眼颠仙,脸上不禁泛起一抹苦涩:“您这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咱还是别去了吧,您就呆在一品居,该吃吃该喝喝,等我回来,好不好?”
冷云凡不识颠仙,徐达可是深知他的厉害,一听颠仙也要去昆仑,登时喜极,赶忙劝道:“云凡,反正车厢那么大,多他一个也不无大碍,你就带上他吧。”
冷云凡瞪了一眼徐达,没好气道:“老爹,路上的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少一人少一事啊,要是游玩散心,带上也就带上了,这可是去昆仑,很危险的!”
“我就喜欢危险的地方,走了。”
颠仙说完这话,便已径直朝马车走去,不管冷云凡在后面怎么叫喊,怎么夸大路上的险恶,他都权当没听见。
半山在车中沉迷美食不能自拔,忽听车外冷云凡的叫唤,这才好奇地往车外瞅了一眼,仅这一眼,原本眯成一条线的小眼登时瞪得比嘴巴还大,慌忙放下准备入嘴的牛肉,翻身下车,身形稍屈,显得极为恭敬。
“颠……”
“颠”音刚出一半,就被颠仙一个眼神咽了回去,不待半山如何惊讶,颠仙已率先上了马车。
“喂,你……”
一见颠仙那邋遢样,公主也很不高兴,可话刚到嘴边,就被他的半山师兄给顿住了:“小师妹,师父老人家向来就告诫我们尊长爱幼,不是吗?”
“可他……”
公主一通气话不知如何开口。
“没事,反正车厢这么大,带上就带上了。”
老颠仙的古怪脾气,整个武当有身份的弟子无一不知,他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
半山虽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金陵,也不知他为何想要去昆仑,更不知道他为何不让自己说出他的身份。
但他这样做,必定有他的用意,半山身为晚辈,亦不好问明所以,只得顺着他的意思照做,再一想,此行能有老颠仙同往,那公主的安危还用自己担心吗,自己专心品尝沿途美味不就好了?
半山一念及此,心情更加舒畅。
“冷兄弟,出发了!”
公主似乎看出了冷云凡的心思,“哼”了一声将玉箫收入怀中,冷云凡才不会理会她那般幼稚的心思,适才听半山讲起修行界的境界划分甚是有趣。
只是又有一个问题在困扰着他,不禁问道:“半山师兄,那如果两人同处一个境界,该怎么分出胜负呢?”
“自然是谁入境早,谁更厉害一点了,比如一个刚入化境的和一个已经待在化境几十年的比,你觉得他们谁更厉害?”
冷云凡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那肯定是后者厉害了。”
“对嘛,不过呢,这也只是取胜的一个判定而已,并不是修炼越久就越厉害,其中功法的优劣,临场的发挥,潜能的爆发等等,都可以决定他们谁胜谁负。”
冷云凡若有所思道:“你说的功法是不是跟我们所学的武功差不多?”
半山笑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冷云凡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怎么说?”
半山悉心解道:“你们所学的武功皆有一招一式,发力全凭自身内功,而我们的功法则不然,它们需要引灵力来施展,有的功法无招无式却可破万物,有的功法有招有式,却只是花拳绣腿。”
“那是不是所有有招有式的功法皆是花拳绣腿呢?”
此话一出,半山回首望了望四周,忙道:“冷兄弟,这话可别乱说,天下修行无数,此类功法多如星辰,若是被那些老前辈们听了去,可少不了一番教训啊。”
冷云凡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再次问道:“半山师兄,你修的叫什么啊?我看你什么都没做,只在周身罩了个金钟就把那壮汉轻轻松松地打败了。”
未等半山答话,公主抢先答道:“半山师兄修的是金钟罩铁布衫,这种功法防御力极强,同等境界的人,根本无法破开,而且我听枫林师父说过,世间能把此等功法修到如此境界者,只有半山师兄一人。”
半山莞尔一笑,谦虚道:“枫林前辈过誉了,其实这种功法根本上不得台面,我是因为体型过胖,行动不便,所以才挑了这么一部简单的功法来修炼。”
一直未语的沈钱听到这,似乎也有了一丝想要修行的冲动:“仙长,是不是我们这个体型都可以修炼这种功法啊?”
沈钱话语刚落,冷云凡忽然想到了十多年前,自己教授沈钱武功的场景。
那时候,沈钱想跟冷云凡学武,冷云凡便想出了一个让他爬树的法子来测一下他的耐力以及四肢灵活度。
结果,沈钱离地不到两寸,就从树上摔了下来,冷云凡以为树围过粗,不好抱拢,便选了棵细一点的,结果沈钱刚要上爬,树却被他活活地压断了。
一想到这,冷云凡就乐得合不拢嘴:“大气,你也要修行吗?”
沈钱憨笑道:“不是,我只是随便问一下,警恶惩奸,维护世间和平这个重任还是你们来做吧。”
……
几人在车中有说有笑,不觉已是黄昏。
纱窗外,红日西坠。
夕阳映照下,整片树林瞬间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彩,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带一般鲜红。
归鸟啼鸣,暮色将近。
向导把马车停在一间驿站门口,等几位尊客下了车,便独自领着马车去了后院马厩,待三匹宝马安顿好了之后,这才拿出自己带的土馕啃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时也能与马儿唠点碎嗑,一解路上的乏闷。
几十年来的东奔西走,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孤独”二字。
或许关外之人向来如此,冷云凡亦无太多在意,领着几位径直走进驿站。
刚入大门,就有小二过来招呼道:“哟,看几位的穿着应该是从京都来的吧,快快快,屋里请屋里坐,屋里瓜子随便嗑,掌柜的,来客人了。”
柜台掌柜正打着算盘,合计着一天的收益,忽听门口有人叫唤说是从京都来的,赶忙小跑来到一张桌前,把四张凳子放下,又用衣袖把桌子擦了擦。
一切结束后,这才满脸堆笑迎上众人:“哎呀,快快快,这边请,这边请,请问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冷云凡冷声道:“住店,有上房没?”
掌柜一看这说话的谱儿,再听这正宗的金陵口音,断定是京都来的没错,顿时喜极,笑的也更加殷勤:“有有有,现下正好有五间上房空着呢。”
冷云凡摆了摆手:“那好,去准备饭菜吧,哦,对了,与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位辇夫,你待会儿送些酒菜过去,晚上寒了,记得再送些上好的被褥,还有啊,给我们的马匹多送些上等的草料。”
掌柜乐道:“明白,几位客官,您慢坐,好酒好菜马上送来。”
又掉头转向跑堂,细声说道:“去把楼上上房好好收拾一下,漏出半点灰尘,把你剁了喂狗!”
跑堂小二诺诺地跑上楼去收拾厢房。
此时一楼已坐满了大半位置,皆是过往的商旅,满身厚实的麻衣裹在身上,恰有几分绿林好汉的韵味。
冷云凡查探了一下周围,发现并无异常,这才在掌柜的招呼下入了座。
冷云凡与沈钱一张凳子,颠仙,半山,公主分坐三边,不大会儿的功夫,掌柜果真端着盘子过来了。
“来来来,各位客官,这是本店的招牌菜——什锦苏盘,请慢用。”掌柜掀起盘上的压盖,提起嗓尖介绍道。
店内装饰一般,炒菜的速度却是一绝,再一观这什锦苏盘,更是色香味浓,确实不负招牌之名。
半山作为吃货界的品鉴大师,他只瞄了一眼,便觉此菜非凡,他迫不及待地夹起中间一块大肥,只是放在鼻前闻了闻,便已是醉入三分,最后入口更是丝滑即化,肥而不腻,简直可以把舌头馋到了地上。
半山刚品完第一块,还未等几位动筷,掌柜又端着一个大盘上来:“来来来,各位客官稍稍让一让,锅烧鲤鱼来了。”
紧接着烩三鲜,炒肝尖儿,红焖鸡,五星牛肉齐上,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桌上就有十多盘珍品佳肴,香气满楼,具是当地的特色美食。
若论其香醇口感,别说长居皇宫,吃惯山珍海味的公主,就连沈钱这位一品居的老板都有些自愧不如,他敢说除了宫里的御膳房,自己请的都是世间独一二的厨子。
可今日这一比,竟让他觉得一品居的饭菜皆是糟糠之食,简直无法与之一战。
几位闲吃闲聊,待真正酒足饭饱已是入夜多时,一整天的颠簸,多少有些乏累,浓浓困意亦涌而上,众人看着公主安然入了厢房,也各回各屋了。
季春的月光,又冷又清,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房间里,将地板点缀的斑驳陆离。
冷云凡躺在木榻,双手垫在脑后,望着窗外星辰,心中紊乱非常,尤其是想到白天听半山讲起修行之事,更是难以入眠。
本以为此次昆仑之行只要搭上修行者,就可以顺利踏上修行之路,可白天的一番尝试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察觉不到修行必备的灵力。
半山也说了,一时感知不到,还可以慢慢领悟,那领悟之路何其漫长,谁又能告诉自己呢?
倘若一生都感知不到,那梦想不就成了痴心妄想?
冷云凡不是一个服输的人。
甚至和他的父亲冷傲天一样,是一个敢跟命运叫板的人!
所以哪怕只剩一丁点希望,他都再要试一试。
他盘膝坐起,双手放在膝头,照着当年父亲教给自己的呼吸吐纳之法,再次入定凝神。
这一次,他尽可能地将神识贯穿体内各个经脉,去感知那份未知的灵力,可数遍下来,结果却是次次不随人愿。
“难道我真的连踏入修行的资格都没有吗?!”
冷云凡长叹一声,脸上挂满沮丧。
可就在他准备放弃,向命运低头时,一丝神识的波动却突然将他从绝望的边缘拽了回来。
他只觉在那神识波动的瞬间,胸口一阵寒气突然涌了上来,浑身不由得发颤。
冷云凡心知是体内寒气发作,踉跄下床取出了备用的西风烈,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寒气渐消。
冷云凡再次回到床上,再次感知那份未知的神秘,可结果却是稍一运气,寒气便会跟着发作。
冷云凡不想放弃,他一咬牙,拿了五六坛西风烈放在床边,寒气上涌,他就饮上一口,势必要探一下那丝神识的波动所在。
他强忍着寒气灼人,再次将神识贯入体内,可恰在此时,整个人好似被火点着了一般,浑身热气腾冲,胸口更是灼热难耐。
难道那就是所谓的灵力?
他也不知。
他聚意凝神,再次将神识汇集于此,想着能不能催动它为自己所用,可各种办法试过之后,那份波动好像被某种力量牵制着,怎么也“唤醒”不了。
疲惫倦意上涌。
夜色浓黑的如一滩泼泻了的墨,等冷云凡真正入睡时,已是后半之夜。
第二天清晨,其他几位早早地起了床,又剩冷云凡贪睡在床,公主似乎已经习惯了冷云凡的懒惰,这次亦无太多责备,等冷云凡醒后,简单吃了早已备好的早餐,便随众人坐上了西行的马车。
驿站老板由于盛情的款待以及周到的服务,也得到了公主的丰盛赏赐,那赏钱也自然是由沈钱出了。
跑堂小二把抹布甩在肩上,望着掌柜手中那一眼可数的银票,满是羡慕:“到底还是有钱好啊。”
掌柜一手拍在跑堂的后脑:“你要是有钱,我拿你当爹供着,还不赶紧干活?”
温暖春阳,轻洒万丈光辉。
密林旁的官道,三匹黄骠骏马拖着马车飞速狂奔。
车厢中。
公主想及早上叫醒冷云凡的画面就好笑,此刻看着冷云凡昏昏欲睡的样子,更是乐不绝口:“喂,惹人烦,你这已经一连三个早上都在睡懒觉了,你还敢说我在冤枉你懒?”
冷云凡自知无理,便不理会,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公主仍是不饶:“喂,本公主问你话呢?”
半山劝道:“小师妹,许是昨日舟车劳顿,冷兄弟太累了,你就别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吧。”
公主哼了一声扭过了头,气嘘嘘地卷起珠串的帷帘,一手托腮望向窗外,风中充满了花香,公主深呼一口气,看着层林浸染红尘,心情竟有些好转。
她从小待在皇城,能见之物无非宫里的花花草草,十多年来早已看得够够,她最远一次的出行,还是六岁那年跟随枫林先生去的武当,而且那时候还小,尚未懂得欣赏,如今一十六岁的她,见到此番风景,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喜爱。
公主盯着窗外看得出神,忽见丛林之中有一白影在树木之间快速穿梭,其速度之快,甚至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车马。
公主好奇,便把手放在眼帘,定眼瞧真了一点,才发现:
那道白影赫然是一个人!
那人身着淡白道服,身背一口宝剑,肩上挂着一个包袱,荡跃间一上一下,若是仔细看去,还能见到包袱上面尤在滴着血。
“半山师兄,你看那人好奇怪啊?”
公主望着那人在树木间来回跳跃,甚是好奇,头也不回地问向半山。
半山早已察觉到了那人的灵力波动,甚至能感受到灵力波动中带着那一股浓烈的杀意!
不过,他一直装作视若无睹,此刻听公主问起,这才缓缓说道:“或许只是他的一种修行手段吧,我们莫要管他。”
恰在此时,那道白影猛地提速,接着身形一转,不偏不移正好落在马车的正前方,向导猛收缰绳,健马一声长嘶,车速急转而下。
但由于速度太快,仍是驶出好几米才将将停住,最后与那人就只剩一尺之距。
不知是这个距离刚好,还是那人运用神力让马车停了下来。
公主探出窗外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向导面露慌色,惶惶道:“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
公主闻言再次抬头望向树林,却发现那道白影已经不在,心中猜测定是那道白影挡住了去路,不多言,兀自下了车,戟指问道:“喂!你谁啊?干嘛挡我们去路?”
那人神色不屑,用着极其鄙夷的目光瞥向公主:“车内是不是有个叫‘冷云凡’的人?”
冷云凡因为刚刚那一声马叫,早已醒来,忽闻有人问起自己的名字,甚是好奇,一步掠到车外,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位身穿淡白道袍的道人,思来想去,除了半山,自己长这么大好像从未接触过这类人。
不禁问道:“我正是冷云凡,你找我有事吗?”
那人哼了一声,把肩上的包袱丢了过来,冷声道:“原来你就是冷云凡,找你还真不容易啊,打开看看,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在包袱丢过来的那一刻,冷云凡已然闻到了里面的血腥味,再观包袱上渗透的血渍,冷云凡一猜便知这包袱里面绝非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但里面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敢妄自猜测,只是忧心忡忡地盯着包袱,迟迟不敢打开,内心顿时涌起一阵不祥之感。
不远处的那人激言道:“怎么?初次见面的礼物,你就不准备打开来看看?”
冷云凡面色凝重,最终还是缓缓解开了包袱上的系绳,可刚打开一半,就霍然见到十余个血淋淋的头颅凌乱地倒在里面。
由于血肉已经模糊不清,冷云凡很难辨清他们的模样,但从他们的肤色仪容来看,应该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壮汉。
冷云凡自认没接触过这类朋友,不禁一颗沉重的心落了下来。
他将包袱重新束起,赫然问起:“你这是何意?”
那人讥笑两声道:“怎么,不认识?好,没关系,那这里面的,你一定认识!”
说话间,那人又把腰间一个木盒飞了过来,稳稳悬在冷云凡的眼前,不待他动手,木盒自己开了。
冷云凡定眼望去,躺在里面的并非他物,正是昨日时别五年再次重逢的患难兄弟——阿良的头颅!
不必想,那包袱里面的头颅定是他的那些好兄弟!
相逢仅一日,再见已是阴阳隔!
冷云凡只觉心里咯噔一下,血液直冲大脑,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击在胸口,袭过一阵揪心的胀痛。
看着阿良怒目狂睁的双眼,冷云凡能深刻地感受到,他在自己那最后一刻,都在极力地保护着自己。
不禁,心更加痛!
如滴血般浓上一股绝望的伤痛!
那人见冷云凡心有所动,暗自得意道:“现在认识了吧?”
冷云凡把阿良的双目慢慢合上,又把木盒夺来轻轻盖住,一股灼热火劲从心底暴走全身,猛然戟指那人道:“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为什么!!!”
那人望着冷云凡愤怒的表情,毫不畏惧,反而露出了几分轻蔑的神情:“我想找你,一路过来,就他们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我就把他们一起带过来了。”
冷云凡青筋暴现,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眸中更是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你特么真是找死啊!”
那人笑容一敛,忿恨道:“我看找死的是你!光天化日辱我师门,今天,我王一恒就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敢出如此狂言!”
冷云凡呼吸渐促,双目通红如火,全身紧绷地就如一根拉满了的弓弦,一字一字蹦出更似千斤之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一定会让你死的很惨!”
最后两个字吐出的异常缓慢坚沉,仿佛不管天崩地裂还是天荒地老,他都一定会做到。
半山在车中坐立不安,正想夺步下车帮忙,却被颠仙的雕龙杖拦住了:“这是他的私事,让他自己处理好了。”
半山急道:“我观那人的修为不在我之下,冷兄弟肉体凡胎,又怎会是他的对手,我还是下去帮帮他吧?”
颠仙淡然一笑:“不急,我们先在一旁观战,实在不行,再出手救他也不迟。”
半山虽不知此话何意,但既然颠仙前辈发话了,半山作为晚辈又怎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喏喏地坐回了原位,掀开窗帷在车内观战。
“狂傲的小子!”
那位自称王一恒的道士一语出来,一道森冷寒意的剑气也跟着袭来,冷云凡连剑光都未能看清,就觉身体一阵酸痛,漆黑衣服瞬间被撕开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道剑气浑然天成,出剑之时又蕴含无比灵力,剑痕印在胸口,清晰可见。
冷云凡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此时一动,伤口更被扯得不断进裂,鲜血狂溅不止。
公主在一旁看得胆魄心惊,不禁失声叫道:“喂,惹人烦,你没事吧!”
冷云凡撑着绣春刀,缓慢而认真地拭去唇角溢出的血液,冷声斥道:“这事不用你管!”
话语异常坚定,眼神异常恐惧。
她知道,即便自己贵为公主,此事已容不得自己再多说半字,只得呆立一旁,任由他自行处理。
半山看在眼里,亦是忧心忡忡:“颠仙前辈,我还是下去帮帮冷兄弟吧?”
颠仙笑道:“不急,再等等!”
王一恒目光如炬,满脸的不屑:“哼,一招简单的试探都躲不过,居然还口出狂言,说我全真道法狗屁不是,呵呵,说来也真是,我那小师弟居然连你都打不过,真是白瞎了那五年在终南山的修行了。”
冷云凡强撑着绣春刀,一身杀气弥漫:“别特么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有多少招式尽管使出来,我冷云凡奉陪到底!”
“小东西,修为不行,嘴倒挺硬!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全真道的厉害!”
说话间,王一恒的剑光再度祭出,随着他口中法决的演练,剑光由一道化作多道,就好似在他周围布满铜镜一般,反射着无数道寒芒。
剑意凝成,匹练剑光突然如雨后竹笋似的拔地而起,又如暴雨梨花似的飞速袭来。
公主见情况不妙,惶惶叫了一声:“惹人烦,危险!快躲开!”
半山坐在车中也为他紧捏着汗。
但冷云凡却置若罔闻。
因为,谁也无法阻止他那颗复仇的心!公主的话亦如轻风一般,吹之立散。
冷云凡立在原地,根本分不清哪一剑为真,哪一剑为假,心知已无路可退,便强忍着胸口剧痛,将绣春刀横卧在手,定睛凝神迎击这不可思议的一击。
可那数道寒光击在绣春刀上,竟似击在纱网一般,不费吹飞之力,直接渗到了冷云凡的体内。
七七四十九剑,一剑不少。
全部贯穿身体。
绣春刀碎裂纷飞!
冷云凡鲜血四溅,连话都说不出,直接瘫倒在地!
“哥!”
“冷云凡!”
沈钱和公主几乎是同一时间叫出了声,便是一向镇定自若的颠仙,脸上也不免泛起了惶惑和担心!
公主顾不得先前的嘱咐,径直奔向冷云凡的尸体,可她刚起两步,半山一袭金身掠出车外,像个大肉墙似的,挡在了她的身前。
“小师妹,刚刚那人使的是全真道法里面的暴霜剑法,剑入冷兄弟的体内还有最后一式没使出来,你这样贸然过去只会白白送了性命!”
公主不听劝,奋力地想要挣脱半山的双臂:“我不管,我要去救他!”
半山极力阻道:“不行,我答应过师父,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公主皓齿咬着红唇,眼眸翻滚着泪花,急道:“那冷云凡呢?我们就让他躺在那,不管不顾吗?”
不知为何,平时看到冷云凡痞里痞气的,甚是讨厌,现在看着他躺在那,内心却是莫名的伤痛。
半山摇了摇头,婉言叹道:“冷兄弟他只是肉身凡体,适才四十九道剑气击在他身上,已经是断了生机了,马上他体内的剑气自爆,纵是师父他老人家出手,只怕也回天乏术了。”
公主闻言徒地一愕,愣了好大半天才道:“半山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半山沉吟许久,他也不想相信这一事实,可结果已经摆在了面前,不信又能如何。
“小师妹,我们救不了他的。”
初晨的皇宫刚散完早朝,显得有些寂凉,除了巡逻的禁卫军来回踱步,便只有那些站岗的人员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万丈皇庭润在郎朗清辉之中,飞檐殿顶,漆柱雕栏俱现一片温煌,瞬时多了几分柔美之态。
暖阳高悬,白云浅浮,柔和的日光透过层层枝叶洒落而下,在白玉地面留下斑斑点点的光影。
养心园内的凉亭,一位道者装扮,一位锦缎加身,中间摆着围棋,看着满盘的黑白棋子,许是下很久。
那位道者一袭淡蓝长袍,头挽道髻,浓眉短须,约莫五十之年,看着有些清癯,然而脸上却隐隐有层灵气萦绕,倒显精神万分。
他便是大明帝国第一军师——刘伯温。
另一位不多说,自是当今九五至尊——朱元璋,刚刚散了朝,褪下龙袍便换上了一件洁净明朗的白色锦服,缎滑如镜,上以真金丝缕绣着九条游龙,张牙舞爪,盘身而上,宛如九龙护身,眉宇间霸气外露,不怒而威!
朱元璋将一颗白子落下,望着棋中的局势微露一丝忧心:“这盘棋四路围杀,伯温,你这招走得有点险啊。”
刘伯温手拈黑子,迟迟不落,悠悠道:“这招虽险,却可探四路之势。”
朱元璋将手中白子丢到棋笥,凝向远处,沉颜道:“你觉得现今四国,哪一国对我大明最有威胁?”
朱元璋口中的四国分居大明东西南北四处。
东瀛岛国,与中原大明隔海相望,他们奉行天道,一切以强者居之,在他们眼中只相信实力,只要有实力,天下所有东西都是自己的,可以偷可以抢,凡天下之事皆可问,凡天下之物皆可夺。
北元王朝,他们以强悍铁骑立足于大漠草原,个个生得虎背熊腰,生猛异常,素来与大明不和,几十年来,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百十回,屡败屡战,甚是顽强,如今北元铁骑多达三十万,可谓全民皆兵。
西夜古国,早在五百年前,西夜还是一个男权国家,后因国王背叛,王后怒夺兵权威慑天下,从此恨透世间所有薄情郎,自那以后,在西夜,女子拜官为将,男子务农从军,女权高于一切,现今女王温斓更是遵照先辈遗志,完完全全将西夜打造成了一个女儿国,但能位列为强国之一,实力自然不低。
南姜古国,居于彩云之南,周边密林广覆,故常给人一种世外桃源之感,看似不问世事,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却又以精木灵兽来修习自身特有的巫蛊秘术,巫有巫术,蛊有蛊术,在南姜虽同属巫神殿,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派系,不过他们向来和睦,从不为术法之别而争,反而更显团结。
朱元璋问及四国之事,刘伯温听后,却是淡然一笑:“以大明今天的实力,恐怕他们暂时还不敢硬来,若非要说四国中哪个对大明最有威胁,无疑就是东瀛了。”
这一回答似乎出乎了朱元璋的意料,在他印象中,东瀛虽多次挑拨官员内斗,但从未出现大规模的交战。
相较而言,处在北境大草原的元部落,却多次派兵进犯,战役时小时大,有时甚至高达十几万军队,在朱元璋看来,对抗北元比对抗东瀛,更加劳民伤财,而北元才是大明真正的首要敌对。
朱元璋不明,问道:“为何不是北元?”
刘伯温捋了下渐白的胡须,解道:“北元多次派兵挑衅,其所犯之地还不足千顷,且还一一被徐老将军镇压,那只能算是在狮子身上拔根毛而已,不足为惧,而东瀛不同,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从廖永忠案件就能看出,他们在我大明收买的官员,多不可数,其意就是想要从我朝内部瓦解我大明,其心之野,不得不防啊。”
朱元璋一边听着一边分析,但一想到那弹丸岛国,还没个大明一个州县大,朱元璋就莫名地想笑:“咱一生戎马打下了这大明江山,什么阵仗没见过,它一个屁大点的地方还能掀起多大的浪?它就不怕浪高,先把自己给沉了?”
话音方落,一位两鬓发白的内侍沿着白玉小径行来,在凉亭外轻轻作揖,低声奏道:“陛下,他们已经出发了。”
朱元璋“唔”的沉吟一声,问道:“都有哪些人随行?”
老侍弓腰奏道:“回陛下,有锦衣卫千户冷云凡,武当弟子半山,一品居掌柜沈钱,还有……”
说到这,老侍顿了下,接着轻声奏道:“还有——颠仙。”
乍听“颠仙”二字,朱元璋忽一愣,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许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还有谁?”
老侍生怕圣上想不起来,特意多说了几句:“颠仙,就是二十年前,大战夜罗神于紫金之巅的那位周颠仙人,陛下,您忘了,您还在大明宫设宴款待过呢。”
听老侍这一提醒,朱元璋立时记起了,忽地转过身来,急忙问道:“是他?他怎么来金陵了?伯温,你知道他来金陵的事吗?”
刘伯温略思片刻,缓缓说道:“老颠仙行事向来古怪,二十年前,他为救金陵现身一次,此后再没出现过,恐怕这一次的现身,应该也绝非寻常。”
朱元璋略有担心道:“难道是关于怡萱?”
刘伯温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公主平时虽有些顽劣,但还不至于闯出多大的祸端出来,何况此行还有武当弟子护送。”
朱元璋焦心未除,续又问道:“那他此番出现在金陵,又是为何?”
刘伯温将三颗黑子抓在手中,轻揉轻捏,看似不动声色,思绪却已在算卦之中,量估了很久,只见他把黑子轻轻放下,眉头一紧,似有一股难测之意直涌心头,脸色亦变得惶恐不安。
他定了定神,把眼前的三颗黑子左看一遍,右看一遍,怯怯说道:“微臣适才略卜一卦,近日不会有大事要发生,但微臣在算卦中突然看到了一片无法预估的黑暗。”
朱元璋小心问道:“黑暗?你觉得那片黑暗会是什么?”
刘伯温摇头,神色异常慌促:“微臣不知。”
皇城正门五凤楼上。
枫林先生和青丘道人靠在窗边,望着那辆豪华马车嗒嗒驶离。
“怎么样?”青丘道人张口问道。
“什么怎么样?”枫林先生不解道。
“那位锦衣卫千户,你觉得他怎么样?”青丘道人揣手入怀,一副慵懒之样。
“那人,我注意他很久了,资质天赋虽不及他父亲那般百年难遇,但也很有修炼的潜质,不过那份驴脾气也跟他父亲一模一样。”枫林先生道。
青丘道人长叹一气,怅然道:“是啊,想当年,张真人亲自下山,想要收他的父亲冷傲天为入室弟子,可惜冷傲天驴脾气一个,偏爱做个指挥使,倘若当年真要入了武当,只怕现今的修为要远在你我之上啊。”
枫林先生一想当年之事,亦是嘘吁不已:“想来确实有些可惜,自从十二年前的那场大雪过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可真怀念昔日与他月下共饮的情景啊。”
青丘道人一眼瞥过:“说得那么煽情,还不是因为当年打不过人家,输了被人家逼着喝酒的嘛。”
枫林先生亦是一脸鄙夷地怼了过去:“说的好像你当年能打过他似的。”
两人彼此一番数落,并未心生怨气,青丘道人更是流露出些许思念:“哎,说起来确实怪想他的。”
枫林先生倒未多想,而是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喃喃自语道:“按理说,他儿子的资质不差,修个十年八年,破个三四境应该不成问题,为何武当迟迟不愿收下他呢?”
声音很小,青丘道人依旧听得很清楚:“我听说他儿子体内有一股极寒之气,稍不留心就会发作,疼痛难忍,很不宜修炼,不知道此事是否为真?”
“我倒不认为那只是普遍的寒气,更像是附着在他体内的一种神秘力量,曾经有一次,我秘密地潜入镇抚司,想要悄悄地帮他把体内寒气排出,结果寒气没被排出,我的灵力倒被吸了不少,那种吸附力极强,我平生未见,若不是及时制止,只怕当晚我就已死在那了。”
枫林先生说这话时,脸上不禁泛起了些许后怕之色。
青丘道人听了,亦不免心慌:“还有此等诡事?那然后呢?你还去过没有啊?”
枫林先生慌色渐消:“自那以后,我就再没去过镇抚司,不过那人,我一直有所观察,除了体内那股寒气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没太在意。”
青丘道人伸了个懒腰,哈气道:“既然你觉得那人资质不错,你何不把他收入门下,教他个一招半式?”
“一个十公主都让我们五个头疼了,还要再加一个?要收你收吧,我可没那闲功夫,不聊了,下午还得去暖香阁听曲呢,你可不知道那幽梦姑娘有多美,简直就是人潮中惊鸿一瞥,仙女下凡啊。”
枫林先生长袖一甩,起身出了五凤楼。
青丘道人头也不回,一脸嫌弃地望着窗外,吧唧着嘴道:“还人潮中惊鸿一瞥,文化不高,听了几天勾栏曲,居然还拽上词了。”
门外传来一声枫林先生的回答:“我可是读过春秋的!”
金陵三月,日暖风熏。
玄武湖畔的垂柳倒挂如丝,稍有轻风,便会在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荡着淡淡的春绿,徐徐东去。
湖畔西去百步就是金陵城中最有名的长安街。
“长安”两字取意“长世久安”,乃明皇朱元璋御笔亲题,字迹虽有些潦草,恍若信手挥就,可春蚓秋蛇间却又不失帝王之气,此刻嵌于玉石牌坊之上,宛若待猎威龙,足以震慑整个世间。
长安街自北向南分左右两道,左道挨着玄武湖畔,垂柳扬扬洒洒之故,只能支摊设位,贩卖一些简物以补家用。
右道则大为不同,举目之下无不青砖绿瓦,飞檐翘角。
酒肆茶楼、作坊歌苑,典当布铺、医馆钱庄,整齐地排成一排。
街道上叫卖声喧嚣声,声声不断,行人商人更是如浪花般川流不息。
街道正中的这间酒楼,名为“一品居”。
暖风酥软,又近午时。
三楼珠窗大开,一张紫檀祥云桌紧贴窗边,桌上名贵饭菜齐备,似乎放了很久,已渐渐没了热气,可桌上明明放了六双筷子,却只坐了两人。
一位圆脸之相,体态丰满,一身绫罗绸缎尽显华贵,然而本已家财万贯的他,眉宇间却丝毫没有商人那种精明之样,显在脸上的更多的却是一种憨厚之态。
他便是一品居的主人——沈钱。
“沈钱”这个名字是他憨厚老实的父亲沈万四起的,沈万四是金陵第一首富沈万三的亲弟,后来沈万三因家业过大受朱元璋猜忌,被发配到了南方,自此,沈家一脉就只有沈万四父子独居金陵。
当年朱元璋查抄沈家,除了一间破旧的烂茶楼,几乎没收了沈家所有财产,不过沈万四并未因此消沉。
起初,父子俩以织席贩履维持生计,日积月累的碎钱多了,便用来购买崭新的木板,他准备将家里破旧的烂茶楼重新布置起来。
一开始这间茶楼,只是为来往客商提供歇脚解渴之便,赚取一些小钱小利,来替代先前的风餐露宿。
万没想到,茶楼刚开业没两天就引来无数宾客相至于此,生意更是与日俱增。
或许沈家天生就有经商的血统,在更名“一品居”,多次修造改建之后,昔日的烂茶楼如今俨然已经成了金陵第一酒楼。
除了一品居,金陵内外其他产业也能见到沈家的影子,虽没当年沈万三那般富阔,却也能称得上是大富,明面上,沈家低调行商,做着小本生意,不争那金陵第一首富的位置,但沈家要敢说第二,绝没人敢说第一。
如此富裕,却还能稳坐金山,一方面归功于沈万四的低调行事,他不是一个爱显摆的人,不光自己深居简出,就连自己的儿子也是一天三遍叮嘱。
财不外露,钱不显身。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当今圣上朱元璋,当年查抄沈家,并非是沈万三犯了多大的罪,完全是因为一时兴起,对他心生了嫉妒,才将其发配到了南方。
后来朱元璋自知有愧,想要召回沈万三,却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给耽误了,如今看着沈家再次发迹,朱元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弥补当年的过错了。
沈钱慵懒地斜倚窗旁,半张大脸盯着窗外望了又望,显是有些着急:“说好今天一起出来喝酒,这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见踪影,亏我准备了这么多美味佳肴。”
另一位偏瘦,一身淡淡白衣若初降之雪般洁净,素颜如玉,透着清逸儒雅,手中折扇似动非动,俊俏的脸上常伴一丝微笑,观之可亲。
只是他那一双黝黑的双眸,却显得格外特别,或许是因为看不见,眼睛里少了些尘世的繁杂,所以看起来更像是沉在水潭下的黑宝石一般,清冷而深邃。
他叫书寻,位列大理寺少卿,是金陵城中出了名的第一神探。
他虽目不能视,但他能清晰感受到好友的那份气急之样,只见他嘴角含笑,温言说道:“那你是气他没来,还是气自己亏损了菜钱呢?”
“我,我,我……我两个都气!”沈钱被问的哑口结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书寻微动折扇,笑如朗月入怀:“云凡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再等等吧,或许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也说不定。”
沈钱放下空杯,没好气地道:“镇抚司离这儿不过数里,一个时辰都够来回好几趟了,还能有什么事耽搁?”
书寻轻声道:“我听说他昨日一夜未归,应该是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了吧。”
沈钱气道:“就算执行任务,以他的手段,杀个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用得着等这么久?还一夜未归,我才不信呢。”
书寻闻言不再辩解,只是摇了摇折扇,笑问道:“那依你的意思?”
沈钱一把抓过桌上的鸡腿,边啃边道:“要我说,他昨夜指不定去哪溜达呢,我听闻最近暖香阁又来了一位佳丽,叫什么‘幽梦’,美得不可方物,我估摸着他就是想支开我俩,自己一个人跑去暖香阁,舒心快活去了。”
书寻乍一听“幽梦”,只觉名字雅而不俗,空谷幽兰中又带着一点梦若浮生之感,妙不可言,不禁在口中多念了几遍。
“幽梦?哈哈,是个好名字,不过一身不俗,却甘愿投进暖香阁,想来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
沈钱嚼着上等鸡腿,信口辩道:“一个名字而已,你看哪一个失足于风尘的女子没有故事?还不是因为旧事难提,想要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什么晴儿,柳儿,巧儿,比比皆是,这个幽梦,我估计和他们也大差不离。”
书寻微摇头颚,手中折扇停歇,任由暖风吹拂白净脸庞,心中似有顾虑,总觉得那位未曾谋面的幽梦会和其他风月女子不同。
到底哪里不同,自己却说不出一二,只是多年刑侦直觉告诉他,这个被唤作“幽梦”的女子不简单。
书寻正自思忖,忽听楼下一嘶马叫,如惊天霹雳惊动了所有人,房檐上栖息的鸟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街道的不安,扑棱棱地振翅而逃。
三楼二人寻声望去,祸起之地正是一品居门口,不消多时,众人齐聚,门口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原来是一位骑马年轻人过街太快,正疾风穿过一品居时,撞到了路边正在收摊的写书人,写书人被撞倒地时,摊位上撒翻的笔墨不巧正好落在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所穿的锦绣百碟袍乃及冠之时,母亲亲手为其缝制,平日里视为珍宝,极其爱护,非重要场合,绝不穿戴。
今日得北方好友相赠千里宝驹,本想穿着一展风采,不料半路歇火,丢了面子不说,还将自己的宝衣弄得一身脏污,年轻人横眉怒目,纵是将其碎尸万段,亦难消心头之恨。
“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老子骑马过来吗?真他娘的晦气,怎么就没把你一头撞死!”
写书人左手撑地,右手捂着剧痛胸口,不作回答,伴着咳嗽,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灰白素衣,亦激起了民愤,私底下小声说着伤天害理、惨无人道之类的话。
年轻人不予理会,只是更加气急熏心:“狗东西,老子问你话呢?”
写书人依旧闭口不言。
“跟老子装聋作哑?好,既然你这么想死,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年轻人说着已然飞身下马,宝剑在手,化作匹练似的长虹,直朝写书人的头颅劈去。
写书人受伤颇重,淤血于喉间上涌,本就很难答话,此时宝剑将至,他也唯有紧闭双眼,静等死亡的到来。
可就在宝剑刚要碰到脖颈时,一块如拳头大的碎石破空而至,“当”的一声,宝剑受击断为两节。
年轻人虎口震得发麻,本就怒火攻心的他,此刻更气,手持半截宝四处挥摆,张口咆哮:“谁!谁特么这么大胆,敢断老子的宝剑!是谁?不想活的,通通给老子滚出来,老子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一并成全了你们!”
话音方落,一名虎须浓眉,身着黑色飞鱼服的精壮大汉从人群中慢慢走出。
“是我!”
声音醇厚,带着几分不屑。
有些见过世面的民众一眼认出了大汉的行头,纷纷退至身后,还有甚者掩唇大惊,话到嘴边,却吓得半天蹦不出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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