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春阳,轻洒万丈光辉。
密林旁的官道,三匹黄骠骏马拖着马车飞速狂奔。
车厢中。
公主想及早上叫醒冷云凡的画面就好笑,此刻看着冷云凡昏昏欲睡的样子,更是乐不绝口:“喂,惹人烦,你这已经一连三个早上都在睡懒觉了,你还敢说我在冤枉你懒?”
冷云凡自知无理,便不理会,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公主仍是不饶:“喂,本公主问你话呢?”
半山劝道:“小师妹,许是昨日舟车劳顿,冷兄弟太累了,你就别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吧。”
公主哼了一声扭过了头,气嘘嘘地卷起珠串的帷帘,一手托腮望向窗外,风中充满了花香,公主深呼一口气,看着层林浸染红尘,心情竟有些好转。
她从小待在皇城,能见之物无非宫里的花花草草,十多年来早已看得够够,她最远一次的出行,还是六岁那年跟随枫林先生去的武当,而且那时候还小,尚未懂得欣赏,如今一十六岁的她,见到此番风景,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喜爱。
公主盯着窗外看得出神,忽见丛林之中有一白影在树木之间快速穿梭,其速度之快,甚至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车马。
公主好奇,便把手放在眼帘,定眼瞧真了一点,才发现:
那道白影赫然是一个人!
那人身着淡白道服,身背一口宝剑,肩上挂着一个包袱,荡跃间一上一下,若是仔细看去,还能见到包袱上面尤在滴着血。
“半山师兄,你看那人好奇怪啊?”
公主望着那人在树木间来回跳跃,甚是好奇,头也不回地问向半山。
半山早已察觉到了那人的灵力波动,甚至能感受到灵力波动中带着那一股浓烈的杀意!
不过,他一直装作视若无睹,此刻听公主问起,这才缓缓说道:“或许只是他的一种修行手段吧,我们莫要管他。”
恰在此时,那道白影猛地提速,接着身形一转,不偏不移正好落在马车的正前方,向导猛收缰绳,健马一声长嘶,车速急转而下。
但由于速度太快,仍是驶出好几米才将将停住,最后与那人就只剩一尺之距。
不知是这个距离刚好,还是那人运用神力让马车停了下来。
公主探出窗外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向导面露慌色,惶惶道:“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
公主闻言再次抬头望向树林,却发现那道白影已经不在,心中猜测定是那道白影挡住了去路,不多言,兀自下了车,戟指问道:“喂!你谁啊?干嘛挡我们去路?”
那人神色不屑,用着极其鄙夷的目光瞥向公主:“车内是不是有个叫‘冷云凡’的人?”
冷云凡因为刚刚那一声马叫,早已醒来,忽闻有人问起自己的名字,甚是好奇,一步掠到车外,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位身穿淡白道袍的道人,思来想去,除了半山,自己长这么大好像从未接触过这类人。
不禁问道:“我正是冷云凡,你找我有事吗?”
那人哼了一声,把肩上的包袱丢了过来,冷声道:“原来你就是冷云凡,找你还真不容易啊,打开看看,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在包袱丢过来的那一刻,冷云凡已然闻到了里面的血腥味,再观包袱上渗透的血渍,冷云凡一猜便知这包袱里面绝非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但里面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敢妄自猜测,只是忧心忡忡地盯着包袱,迟迟不敢打开,内心顿时涌起一阵不祥之感。
不远处的那人激言道:“怎么?初次见面的礼物,你就不准备打开来看看?”
冷云凡面色凝重,最终还是缓缓解开了包袱上的系绳,可刚打开一半,就霍然见到十余个血淋淋的头颅凌乱地倒在里面。
由于血肉已经模糊不清,冷云凡很难辨清他们的模样,但从他们的肤色仪容来看,应该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壮汉。
冷云凡自认没接触过这类朋友,不禁一颗沉重的心落了下来。
他将包袱重新束起,赫然问起:“你这是何意?”
那人讥笑两声道:“怎么,不认识?好,没关系,那这里面的,你一定认识!”
说话间,那人又把腰间一个木盒飞了过来,稳稳悬在冷云凡的眼前,不待他动手,木盒自己开了。
冷云凡定眼望去,躺在里面的并非他物,正是昨日时别五年再次重逢的患难兄弟——阿良的头颅!
不必想,那包袱里面的头颅定是他的那些好兄弟!
相逢仅一日,再见已是阴阳隔!
冷云凡只觉心里咯噔一下,血液直冲大脑,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击在胸口,袭过一阵揪心的胀痛。
看着阿良怒目狂睁的双眼,冷云凡能深刻地感受到,他在自己那最后一刻,都在极力地保护着自己。
不禁,心更加痛!
如滴血般浓上一股绝望的伤痛!
那人见冷云凡心有所动,暗自得意道:“现在认识了吧?”
冷云凡把阿良的双目慢慢合上,又把木盒夺来轻轻盖住,一股灼热火劲从心底暴走全身,猛然戟指那人道:“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为什么!!!”
那人望着冷云凡愤怒的表情,毫不畏惧,反而露出了几分轻蔑的神情:“我想找你,一路过来,就他们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我就把他们一起带过来了。”
冷云凡青筋暴现,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眸中更是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你特么真是找死啊!”
那人笑容一敛,忿恨道:“我看找死的是你!光天化日辱我师门,今天,我王一恒就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敢出如此狂言!”
冷云凡呼吸渐促,双目通红如火,全身紧绷地就如一根拉满了的弓弦,一字一字蹦出更似千斤之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一定会让你死的很惨!”
最后两个字吐出的异常缓慢坚沉,仿佛不管天崩地裂还是天荒地老,他都一定会做到。
半山在车中坐立不安,正想夺步下车帮忙,却被颠仙的雕龙杖拦住了:“这是他的私事,让他自己处理好了。”
半山急道:“我观那人的修为不在我之下,冷兄弟肉体凡胎,又怎会是他的对手,我还是下去帮帮他吧?”
颠仙淡然一笑:“不急,我们先在一旁观战,实在不行,再出手救他也不迟。”
半山虽不知此话何意,但既然颠仙前辈发话了,半山作为晚辈又怎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喏喏地坐回了原位,掀开窗帷在车内观战。
“狂傲的小子!”
那位自称王一恒的道士一语出来,一道森冷寒意的剑气也跟着袭来,冷云凡连剑光都未能看清,就觉身体一阵酸痛,漆黑衣服瞬间被撕开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道剑气浑然天成,出剑之时又蕴含无比灵力,剑痕印在胸口,清晰可见。
冷云凡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此时一动,伤口更被扯得不断进裂,鲜血狂溅不止。
公主在一旁看得胆魄心惊,不禁失声叫道:“喂,惹人烦,你没事吧!”
冷云凡撑着绣春刀,缓慢而认真地拭去唇角溢出的血液,冷声斥道:“这事不用你管!”
话语异常坚定,眼神异常恐惧。
她知道,即便自己贵为公主,此事已容不得自己再多说半字,只得呆立一旁,任由他自行处理。
半山看在眼里,亦是忧心忡忡:“颠仙前辈,我还是下去帮帮冷兄弟吧?”
颠仙笑道:“不急,再等等!”
王一恒目光如炬,满脸的不屑:“哼,一招简单的试探都躲不过,居然还口出狂言,说我全真道法狗屁不是,呵呵,说来也真是,我那小师弟居然连你都打不过,真是白瞎了那五年在终南山的修行了。”
冷云凡强撑着绣春刀,一身杀气弥漫:“别特么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有多少招式尽管使出来,我冷云凡奉陪到底!”
“小东西,修为不行,嘴倒挺硬!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全真道的厉害!”
说话间,王一恒的剑光再度祭出,随着他口中法决的演练,剑光由一道化作多道,就好似在他周围布满铜镜一般,反射着无数道寒芒。
剑意凝成,匹练剑光突然如雨后竹笋似的拔地而起,又如暴雨梨花似的飞速袭来。
公主见情况不妙,惶惶叫了一声:“惹人烦,危险!快躲开!”
半山坐在车中也为他紧捏着汗。
但冷云凡却置若罔闻。
因为,谁也无法阻止他那颗复仇的心!公主的话亦如轻风一般,吹之立散。
冷云凡立在原地,根本分不清哪一剑为真,哪一剑为假,心知已无路可退,便强忍着胸口剧痛,将绣春刀横卧在手,定睛凝神迎击这不可思议的一击。
可那数道寒光击在绣春刀上,竟似击在纱网一般,不费吹飞之力,直接渗到了冷云凡的体内。
七七四十九剑,一剑不少。
全部贯穿身体。
绣春刀碎裂纷飞!
冷云凡鲜血四溅,连话都说不出,直接瘫倒在地!
“哥!”
“冷云凡!”
沈钱和公主几乎是同一时间叫出了声,便是一向镇定自若的颠仙,脸上也不免泛起了惶惑和担心!
公主顾不得先前的嘱咐,径直奔向冷云凡的尸体,可她刚起两步,半山一袭金身掠出车外,像个大肉墙似的,挡在了她的身前。
“小师妹,刚刚那人使的是全真道法里面的暴霜剑法,剑入冷兄弟的体内还有最后一式没使出来,你这样贸然过去只会白白送了性命!”
公主不听劝,奋力地想要挣脱半山的双臂:“我不管,我要去救他!”
半山极力阻道:“不行,我答应过师父,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公主皓齿咬着红唇,眼眸翻滚着泪花,急道:“那冷云凡呢?我们就让他躺在那,不管不顾吗?”
不知为何,平时看到冷云凡痞里痞气的,甚是讨厌,现在看着他躺在那,内心却是莫名的伤痛。
半山摇了摇头,婉言叹道:“冷兄弟他只是肉身凡体,适才四十九道剑气击在他身上,已经是断了生机了,马上他体内的剑气自爆,纵是师父他老人家出手,只怕也回天乏术了。”
公主闻言徒地一愕,愣了好大半天才道:“半山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半山沉吟许久,他也不想相信这一事实,可结果已经摆在了面前,不信又能如何。
“小师妹,我们救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