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阳子龙哥的其他类型小说《阳奉阴为全局》,由网络作家“升子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其实升子山人所谓的根,盘根错节的,就像村口那棵百年桂花树一样,撑着巨大的树身,好比一把巨伞,密密麻麻的枝干,看上去整齐划一,其实各自拼命想要占据多一点的空间,拥有更多的阳光和空气。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棵桂花树成了升子山的标志,每次开花的时候,都能够香飘一里地。“请问,升子山的路怎么走?”“升子山,不知道呀。”“到百年老桂怎么走?”“哦,那过了这个坡,再拐几道弯就到了。”从问路就知道,桂花树比升子山的地名有名气得多,知道的人也多得多。也难怪,在广袤的乡村,升子山这样的小山村沿途都有,可是百年桂花树不常有,这份独一份的荣宠也就只有升子山才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从小就从老桂树那里知道这句老话的深刻含义。对于这棵到底栽在什么时候的老桂花树,...
《阳奉阴为全局》精彩片段
其实升子山人所谓的根,盘根错节的,就像村口那棵百年桂花树一样,撑着巨大的树身,好比一把巨伞,密密麻麻的枝干,看上去整齐划一,其实各自拼命想要占据多一点的空间,拥有更多的阳光和空气。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棵桂花树成了升子山的标志,每次开花的时候,都能够香飘一里地。
“请问,升子山的路怎么走?”
“升子山,不知道呀。”
“到百年老桂怎么走?”
“哦,那过了这个坡,再拐几道弯就到了。”
从问路就知道,桂花树比升子山的地名有名气得多,知道的人也多得多。也难怪,在广袤的乡村,升子山这样的小山村沿途都有,可是百年桂花树不常有,这份独一份的荣宠也就只有升子山才有。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从小就从老桂树那里知道这句老话的深刻含义。对于这棵到底栽在什么时候的老桂花树,还真没有准确的考量。据说是爷爷的爷爷在孩童时候栽种的,那时候一定没有什么植树节之类,至于爷爷的爷爷为什么在很小的时候,就懂得栽下桂树,更加无从知晓。
总之,这棵老桂树就这样一直撑着巨伞站在村口,看着一代代升子山的人生老病死,而越来越茂盛了。因为时代久远,它的根系非常发达,专业人士围着树根研究了半天后说,桂花树的根延伸到哪里,枝干就能延伸到哪里,从树的巨伞形状来看,这根确实也扎得又深又透,裸露在地面上的根,也和树干同一个色系,一看就是亲生的模样。
经风历雨的老桂就好比镇村之物,见证着升子山的各种变迁,久而久之,有点神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桂树成了许愿树,哪家的孩子受惊吓了,要去桂树那里磕头;哪个人生病久治不愈,要去那里磕头;就连新嫁进来的婆娘,也要到桂树那里祷告一番。对于这棵老祖宗留下的神树,有这样几个传说。
一个是对付调皮的熊孩子的。在田野里长大的熊孩子,尤其是男孩子,特别能作,作到什么程度,那就是没有事情干,冲着井水里撒尿玩,或者爬到大树上去掏鸟窝。一日,村里调皮的三伢子又在恶作剧了,他躲进桂花树上,冲着在树底上乘凉的人撒尿,淋了人家一头。
这可犯了大忌,把人家一年的运气都淋没了。经过一番教训后,还是故伎重演。一个人自认倒霉算了,另外一个人从树下经过,还是这样。这次,这个人一没有发火,二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地招呼三伢子下来说:勇敢的孩子,叔叔奖励你糖吃。
三伢子吃了糖,更加起劲了,熊孩子怎么知道这事情另外有蹊跷。躲在桂花树上把恶作剧进行到底。人人见了他就嫌烦,避而远之。
这天,三伢子在桂花树上,又在撒尿,结果一个将军从树底下经过,被三伢子的尿了一身,抬头一看,一个熊孩子在树上。将军勃然大怒,拔出剑来,把三伢子刺了个对穿,当场毙命,从树上摔了下来。将军扬长而去,三伢子的父母也不敢追讨人命,只好哭哭啼啼把三伢子埋了。从此世界上少了个小恶棍。
这个故事在升子山的大人们口里,都是用来教育孩子的好素材。至于三伢子是不是死于这棵桂花树下,不得而知。那个三伢子是什么时代的,哪家的混小子,也没有人说得清。但起码,这个恶人自有恶人收的故事,对那些熊孩子确实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不能太调皮捣蛋,否则命都没有了。
另外一个传说是说给大人的。传说百年老桂树旁边一直有一棵老樟树陪伴着,老樟树比老桂树长得还高大。两棵树一直相互映照,成了两种风景。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一道闪电劈在老樟树上,把老樟树劈成两半,只见一道金光腾空而起,原来是一条龙飞上了天。
说这话的人一脸虔诚,非说自己看见了龙上天。等到人家问他龙长什么样的时候,他又迷迷糊糊说不清楚。大家也就将信将疑,并不去揭穿他。只是去看老樟树,里面真的是空心的,被烧成黑炭一般。
老鼠娘出来说,是一条蛇精躲在里面修炼,修炼成功了,化为龙了。龙也好,蛇也好,反正老樟树就这样废了,而一旁的老桂树安然无恙,愈发枝繁叶茂起来。
升子山的树奇怪,人也有点奇怪。这个地方本来是一个很重男轻女的地方,不知道是风水问题,还是出村里有人玩巫术的原因,偏偏阴盛阳衰,生的女娃比男娃多。生的男娃不仅数量少,还比较短命。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孩却一个个都出落得漂漂亮亮,还都很有出息。外面的人都说,升子山只旺女不旺男,也不知道哪里的风水移动位置了。
要说这也是冤枉的事情,升子山一直以来玩蛊术和梅山术的,也就是老鼠娘和背山爷两家,倒是和这两种巫术一直息息相关的生活,全村人都多多少少经历过。什么伤风感冒、生疮长毒的毛病,基本是靠这两家人的救治。
老鼠娘会放蛊,也会治病,不过因为阴毒得狠,也着实背了些冤枉,比如不是她下的蛊毒,人们自然而然就会怀疑是她下的黑手。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就如那棵被雷劈死的老樟树,飞向天空的那道金光,老鼠娘说是蛇精修炼成龙,大家就认为就算是蛇,也是她用来养蛊毒的蛇,没有修炼到位,遭天谴了,还连累了老樟树受害。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老桂树的神奇。一直规规矩矩地守护村口,从来没有招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奇谈怪论,才能得以保全。至于那个在树上撒尿被将军砍死的三伢子,也不一定是在桂树上作妖,也许是其他地方的大树下呢。要不,这没有影子传来的故事,也和老桂树套不上年轮。哪门子的将军?
升子山还活着的人,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对老桂充满了礼拜。可能没有被老鼠娘的蛊毒害过,也没有被背山爷的梅山术救过,一定被老桂树荫庇过童年。调皮捣蛋的年纪,难免不被爹娘胖揍,没有地方逃的时候,就躲在桂花树上避难,躺在密密麻麻的树杈之间,就好比鸟儿回到巢里,不用担心摔了下去,也不用担心被大人发现。
安心地睡一觉,睡醒了看到家里的大人和村里的人到处着急找自己的样子,心里暗暗得意说,谁叫你们打我,我才不稀罕做你们的孩子呢。直到看到爹娘哭哑了嗓子,才呲溜从树上下来。这时候爹娘的脾气早就消了,只知道搂着失而复得的娃娃连声自责,再也不敢打娃了。
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我对这棵百年老桂的感情,不一般。从妈妈肚子出来后,妈妈的怀抱就没有那么温暖了。为了生活的压力,大人们的脾气很暴躁。小孩子也需要安全感的,唯一的对抗就是到老桂树里求庇护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算升子山里的鬼怪传说满天飞,落到老桂树身上的都是难得的吉祥如意,是唯一没有戾气和怨气的净土。
这天,有一辆豪车直接开到升子山,围着老桂树左三圈右三圈,不停地赞叹,最后出价一百万元,准备把这棵老桂买回去。消息传开了,一百万,留守在升子山的人只听说过,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怦然心动了。
可是老桂树是全村人的宝,不能说卖就卖,必须征求大家的意见。结果,百分之八十的人投了反对票,说,升子山人差钱,但不差这一百万,如果把老桂树卖了,升子山还是升子山吗?这是卖祖宗的事情,也是祸害子孙的事情。
那个土豪着急了,表示说,只要肯卖,多少钱都原因。
可是,多少钱能够把根卖了?坚决不卖。少数服从多数,那少数人也不敢开口了。土豪悻悻归去。
百万老桂树继续为升子山站岗放哨。
冥冥之中,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漂浮着,找不到实地的感觉。并没有半点痛楚,好比灵魂马上要脱窍了,却又被什么东西羁绊着,风筝线要断不断的样子。
我不是在吐血吗?怎么又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这血从哪里吐出来的?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一堆戴着白色帽子、白色口罩的人围着我,居高临下俯视着我。
一根长长的管子插进了我的鼻孔,我这才感觉到一阵阵痛楚,从心脏里面蔓延开来,继而弥漫全身。我试图挣扎起来,可是除了脑子能动,什么都动不了。不知道是自己被捆住了,还是本来没有力气了。
“别动,不想死就乖乖听话。”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用意念在挣扎。
我听到有人在说,拿剪刀来,把毛衣剪开。于是,有人用剪刀把我脖子上的毛衣剪开了。我并没有力气看自己是否还穿着衣服。我只觉得一阵阵的疼痛让我只想坐起来,逃离这个地方。可是我的挣扎是徒劳的,或许我根本没有力气挣扎,我只是意念在挣扎而已。
鼻子里插进去那么长的管子,我的意识在模糊和清醒中轮换。几次中断了,我听到他们在商量怎么能够让管子进入到我的胃里,应该是换了好几个医生吧。
身上冷汗和热汗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在极度痛楚的状态下晕厥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后,我发现自己被吊在床上,就像一条腊鱼那样,鼻子被长长的管子挂着,钩子进入了我的肚子里了。
“求-求-你-们,放-开-我。”我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从五脏六腑传来的痛楚,让我生不如死。
“不能放,忍一忍,现在通过高压压住你的胃出血的部位,你再乱动,就完蛋了。”头顶传来的声音是威严的。我已经无法睁开我的眼睛,就这样让意识模糊着。
我知道这样的危险,我也害怕自己这么年轻就死去了。我忍,我再忍,忍无可忍我昏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恢复了点精力,看看自己左右的病床上抢救的人,都没有了,难道都死了?一阵恐惧袭击过来,我又昏迷了。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护士在看我,我虚弱地问道,我要被吊多久?
“起码要观察48个小时,如果胃不再出血了,可以撤管了。”护士姑娘露出两只眼睛,声音很温柔。
尼玛的,这意味着我还要被继续吊下去。既然没有人理睬我,我也放弃了徒劳的挣扎。痛醒了继续睡,睡醒了继续痛,反反复复折腾。我的敏锐的脑子里,都是浆糊一样,世界和意识里除了疼痛,再无其他。我只在祈求48小时早点过去。
也许老天爷真的怜惜我的痛苦,我终于熬过了48小时,又一堆脑袋围着我审视着,拔管的过程异常痛苦,好比把钩子从肚子里取了出来,又把线从肚子了,沿着我的咽喉、鼻子慢慢取出来,一个不小心,又是牵肠挂肚的疼痛。
那种疼痛是真实的,不是几个字那么轻描淡写。终于,管子彻底从我的身体里剥离,我突然感觉自己呼吸顺畅起来,疼痛也从身体里逃逸了。
如果有什么可以形容,我只想说,我刚从地狱的油锅里爬了出来。我到底这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要遭遇如此灭绝人性的疼痛。好在我顽强,从地狱里爬了出来,我那左右两个病友,都没有爬出来哦。我总算可以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了。
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我,可是我很累,没有力气说话。等我稍微有点力气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病床边,摆满了鲜花。难道,我已经死了?这是殡仪馆吗?我就躺在鲜花丛中?
如果不是家里人看到我醒来后惊喜的叫声,我一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时候,同事娟姐进来了,她拉着我的手说:“看到什么东西没有?”
“什么东西?”我莫名其妙。
“你呀,叫你不要手机乱拍,你没有听到,这下子吃了大苦头了吧。”娟姐一脸神秘。
“手机乱拍?”我努力在大脑里回忆,是的,吐血之前,我是在拍一些宗祠之类的照片,我只是觉得好玩,我没有恶意,绝对没有恶意。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娟姐起身走了,“好好休息。”
我努力在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的,我确实在吐血的前一夜,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那是一种无法说得清的声音,难道,我的好奇心害死自己,我的相机里拍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要知道,我真的是连夜路都不敢走的人,从小到大,升子山那些怪力乱神的传说,让我对鬼怪之说还是心存敬畏的。
医生说,经过两天的治疗,我会再次进入手术室,接受割脾补胃的大手术。我并没有脱离危险期。但是对于病因,我自己心里恐慌起来,也许,我真的触犯了宗祠里的大人物,可是我终究是无心之过,不要怪罪我才好。
可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吐血,我年纪轻轻的,不应该如此病入膏肓才是。
家里人知道我恐怕是触犯了阴人才导致飞来横祸,自然是各种求神,请求观音娘娘的保佑,保佑我这样不拘小节得罪的行为。我躺在病床上,抚摸着手上戴着的佛珠,那是请高僧开过光的。确实保佑我在平时能够躲开了一些坎坎坷坷。
可是,这次我得罪的可是供奉在宗祠里的大人物,这点高僧开光的佛珠,已经无力庇佑我的唐突和无知了。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知无畏带来的后果的恐惧。
事实上,我从小到大经历过的那些病痛灾难,在升子山,都是通过半医半神来抢救的。可是这次的突然病发,不是在升子山,脱离了那个敬畏鬼怪的环境,我的大意一半是无知,一半绝对是侥幸,以为生鬼不找生人,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冒犯的严重性。我不该死谁该死?
许是家里人在观音娘娘面前苦苦哀求许愿,我能够从鬼门关里爬了出来,却又要承受这种勾肠挂肚的痛楚,惩戒已经是很深了。
我的胆子确实也被吓破了,我由衷感觉到不敬神灵、唐突鲁莽带给我的后果。我的忏悔是发自内心的,我的行为也是虔诚的。我相信神灵也知道我只是好奇,绝对不是有意要冒犯。所以,我活了过来。
油灯下,黑纱框起来的奶奶遗像,一直保持着微笑。我知道,此时,奶奶的魂魄一定还在家里,还在这口小小棺木中,在这群为了她的身后事情忙得热火朝天的乡里乡亲中穿梭,恍惚生前一样忙碌,不过,活人忙活人的,都看不到她。
对我来说,这种小油灯,是童年不可磨灭的印记,奶奶就在小油灯下,给我们讲一个又一个鬼的故事,后来讲着讲着,我们长大了,奶奶渐渐变老了,油灯变成了电灯;现在,油灯成了奶奶投胎转世的照明灯。如今这盏油灯,真能照着奶奶安全上路么?奶奶只身一人,会怕么?如果昨晚梦里也有这么一盏油灯指路,那自己在海上一定能追上奶奶吧。
奶奶,您为什么就这么走了,连句话都没有留给我们,难道,您真的没有遗憾了,还是在这个世界活得太累,想早点休息了?我喃喃自语,泪水如同涓涓小溪一样,无声地滴落着。身旁的人群鼎沸,但好像都和我无关,只和那个在灯光下微笑的奶奶有关。奶奶一辈子的忙碌奔波,都在最后一次的盖棺论定中,变成无语凝咽的隔空对话,阴阳两隔。
陪着守灵的人们酒足饭饱后,打牌、嗑瓜子、闲谈,几乎没有人想到棺木里的奶奶,他们都忘记了自己就是为她来送最后一程的。当然,没有人会真的对躺着的死人有兴趣,这只是一种仪式,做给活人看的仪式。只有这盏小小的、光线微弱的油灯是留给死者的。
“这灯得点三天三夜,不能熄灭。”背山爷不时蹒跚着步子过来,提醒我说:“你得二十四小时候守着它。”
“熄灭了怎么办?”我不敢怠慢,在里面又添加了一根新的灯芯。
“灯灭了你奶奶就看不清路,也看不清钱。你烧的这些纸钱,她得在灯光下串好才能带走。”背山爷不时往纸钱堆里扔了些针和线,好像奶奶真的在在油灯下忙碌着。我突然对背山爷的举动所感动了,连针线这样的细节都能考虑到,不愧是好人。
油灯的火光跳跃着,棺木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知道是空气的流动,还是情绪的波动,我感觉奶奶从棺木里抬起头来,偷偷看外面热闹的世界。我宁愿这是真的,起码,还可以听奶奶道别的声音,或许,奶奶能够再嘱咐自己几句,哪怕再骂几声都行。可是,那只是灯光搅动空气的幻象,不是奶奶的复活。
守灵之夜,漫长而诡异。守灵的人,都是自家的亲朋好友,隔壁邻居们在帮忙了一天后,纷纷回家休息了。午夜时分,是守灵最为关键的时刻,能够坚守在棺木旁边的,除了那些念往生经的“师公”们,就只有死者的至亲了。师公披上和尚的袈裟,和敲打木鱼的徒弟们一唱一和,念叨些众人听不懂的超度亡灵的经文,目的当然是抚慰活着的亲人们。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经文的声音很欣慰,好像那些咿咿呀呀的经文里,可以助力奶奶得到飞升。我现在不指望奶奶能够复活了,只希望奶奶在转世投胎的路上,少点人间的磨难和阴间的考验。以前,我认为这都是封建迷信,总是嗤之以鼻,如今轮到自己头上,我希望这是真事,只要可以,我愿意就这样为奶奶超度下去。
奶奶一直安静地躺在棺木里,任凭外面热火朝天,她完成了她的人生使命,没有一声交代就走了。也许,来不及交代点什么。我呆呆看着油灯,经过两天一夜的长途奔波和悲恸,我的身心已经疲惫到了极致,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思维也变得游离起来。
按照正常的人体需求,该去休息了,可是不能休息,守灵的夜晚,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就应该二十四小时和念经的师公一起,守在棺木旁,否则视为不孝;我也不想休息,生怕自己一躺下来,全部都是噩梦。尤其这样,不如呆在奶奶身边陪伴她,在阴阳还能相见的时候,弥补一下缺失的遗憾,那样,也许以后会少点痛。
“别忘了给奶奶添灯油,灯油灭了不吉利的。”一直默默陪着我的龙哥说话了。我和龙哥一个添油灯,一个烧纸钱。龙哥用小棍子,把灯芯扒拉出来了点,这样一来,油灯更亮了,奶奶往生的路上应该不黑暗了吧。
我突然想起了如来佛祖座前日月神灯的灯芯,为了寻求最初的本心,白天幻化为紫霞仙子,夜晚幻化为青霞仙子,最后还是追求真爱的紫霞死了,青霞重新返回日月神灯,乖乖做了如来佛祖的灯芯。可见,就算是在如来佛祖身边修行,也要感悟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和生老病死,最后才能寻回自己的本心。
莫非,躺在棺木里的奶奶就是如来佛祖,放飞的自己就是紫霞,最后还是要回来做给奶奶“照路”的一颗灯芯吗?那自己到底是紫霞,还是青霞?可是,奶奶不是燃灯佛祖呀,奶奶也不是观世音。观世音手握净瓶,就能掌握乾坤,又怎么可能敌不过一个小小的心梗?这灯芯,不过就是让奶奶往生的路上,少点魔障。
守灵的人,到底熬不过午夜的阴沉,都昏昏欲睡了,就连念经的师公,也都停止了木鱼的敲击,歪着头在打盹。我却异常清醒起来,一阵阴森的冷风掠过,接着,狗凄厉的叫了起来。据说,午夜时分,狗是通灵的。狗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比那些通灵的师公道士都准确。狗摇动尾巴,冲着一处黑暗的方向跑去,声音也变得低昂起来,仿佛在和黑暗中的主人摇尾撒娇。
“不会是你奶奶的魂回来了吧。”陪着守灵的龙哥和我低语道,他的眼神里明显有着一丝恐惧。我朝着黑暗里的狗狗看了看,夜幕分明很沉重,哪里有人的影子?不是说魂是没有影子的吗?那么魂大概是游离状的,就像黑暗中的一股空气一般的存在吧。
“不是你奶奶的魂回来了,是你奶奶的魂压根还没有出去哦,她的魂在这屋子里的每一个地方游荡呢,和生前一样灵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盹的师公醒来了,继续敲木鱼,用低沉的声音告诉我,“一般人死去的前三天,是不知道自己死了,她还会像生前一样,继续在自己的家里忙碌,干活。直到三天后,才会知道自己真的死了。我们这三天三夜的念经,就是要让她迷失的灵魂,慢慢归位,才会有机会投胎转世。”
听了这话,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前半夜还希望奶奶能够活过来,后半夜还是没有熬过阴森森的幻觉,真的觉得这个沉睡的深夜,奶奶的身影无处不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的每一点声音,都是奶奶在触碰东西吧。可是奶奶不是正在棺木里躺着吗?
我觉得这个时辰,真的只剩下自己的气息还是热的,奶奶棺木下的油灯是亮的。其他地方都是冰冷彻骨。分明地,她也感觉到奶奶的魂正在家里每一个地方游离,一下子去厨房煮饭,一下子去喂她的鸡鸭。自从把孙子孙女带大到读书年龄,她就喜欢养鸡鸭了,时常把这些围着她身边跑到的鸡鸭和狗子,都当成孩子一样疼爱。这狗子,就是奶奶生前的宠物之一,因此,狗能闻到奶奶的气息,不奇怪的。
对我来说,让奶奶入土为安才是最重要的。三天三夜的香火沐浴下,奶奶该积攒了足够的能力去冲关了吧,我用了足够的虔诚来为老人家积攒能量了,如果还有过不去的坎,怎么助力呢?师公、道士、西洋乐队统统都铆足了劲,“出山”的时候到了。
即使全世界都实行火葬了,升子山的人们,一定是最后那批。升子山的人对于死了后还被火烧了,是非常忌讳的。因此至今还保留着土葬的习俗。反正家里的自留山多了去,祖坟埋不下了,没关系,埋进自家的山里。
因此,那些只要过了六十岁的老人,是绝对不肯出去的,怕万一死在外面,被烧掉,那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自然,奶奶也是土葬,她那副足足等了她三十年的棺材,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灵柩出动了,花花绿绿的棺罩很是亮眼。那是在这三天三夜中,请人扎好的。奶奶名字里有个“凤”字,挺立在棺木上的就是凤凰。可是,不知道是手艺不精还是不知道凤凰是什么样子,我怎么看那都是一只挺着脖子带着红冠的天鹅,不,白鹅。
也许扎棺罩的人连天鹅都没有看到,就照着家里的大白鹅的样子去糊的吧。纸糊成花花绿绿,倒也很合奶奶的心意。我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了,能够说什么呢?
“阳子,你得去求抬棺材的人,路上小心点。”龙哥在我耳边说了声。
“怎么求?”
“跪在地上磕头求啊。”
我心里顿时越过一万个草泥马,磕头?奶奶活着的时候我都没有磕头,现在要去跪地磕头?
“不跪地磕头不行,万一他们不满意,故意颠棺材,你奶奶入土后也会不安的。”龙哥小心翼翼地说,“我已经跟抬杆子的石头打了招呼,偷偷给他们一人塞了包好烟,请他们走稳一点。”
“起灵了——,属鸡属狗的避开啦——”,唢呐声响起来,没有容我多思考,瞬间,一地的白衣孝子们跪了一地,西洋乐队也响了起来,我跟着跪了下去,机械地跪地就拜。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似乎也在垂泪这个永别的时刻,起灵意味着奶奶真的和这个尘世永别了。就算这几天她的心脏不在跳动,可是身体还是停留,如今,只要走过最后这道程序,她的身体和灵魂都会从我们这个红尘滚滚的世界里,彻底灰飞烟灭。
连日来的祭祀活动,让人精疲力尽,心被各种各样的繁文缛节所羁绊,自然无暇顾及伤感了。此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伤感,突然大家都放声大哭起来,不,是嚎啕大哭。这哭声越响,表示孝子贤孙越孝顺。几百个送葬的人都眼巴巴看着呢,就看谁哭得好,好像哭的响亮就是孝顺。
“阳子,你怎么不哭?”老鼠娘又走了过来,她站在跪在地上的我面前,大声地说,好像唯恐大家听不到,很多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我压抑住自己的眼泪,突然有了一种想要站起来揍她的冲动,我能够听出她声音里的挑衅和嘲笑,众目睽睽下,她要把“不孝”的帽子高高地戴在我头上,成为大家的饭后谈资。可是悲伤袭来,我居然无力站立起来。她继续插着腰站在我的面前,我能想象出她那幅刻薄的嘴脸,她一定是在胜利的笑。
“稳住,别理她,别让人看笑话。”龙哥紧紧握住我的手:“等奶奶上山后,我们再和她好好地秋后算账。”
眼睛的余光扫到了无数双盯着我看的目光,我读懂了。虽然说人心难测,我也见多了。可是今天是奶奶大安之日,我如果不忍着,会引起骚乱的。
“老鼠娘,你也是的,人家阳子在外面多年,不懂怎么哭,奇怪吗?”一个大娘走了过来,劝说那只“圆规”:“你别多事了。”
“我可不是多事。”老鼠娘的脸有点挂不住了,大娘把她拉走了。锣鼓喧天、铳炮齐鸣,送葬的队伍终于缓缓前进了,一把把米撒到我们身上,是为了辟邪,也是开路。
埋葬奶奶的坟山并不是很远。可是按照习俗,是不能走直路、走大路,要走得弯弯曲曲,越弯越好。我至今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说头,难道是为了迷惑亡魂,不要回来找麻烦吗?还是为了让亡魂在阳间多待会儿,再看看这个曾经奋斗了一辈子的升子山?
雨天路滑,八位抬棺人个个都牛高马大的,走羊肠小道对他们是种严峻的考核。为了表示孝子的虔诚,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严寒地冻,孝子们是不能够有任何怨言的,三步一跪,五步一拜,既拜先人的养育之恩,也拜抬棺人脚下留情。
路上很泥泞,我们都不敢怠慢。就算再怎么辛苦,从家里到坟山的这段路,我们不能用脚步走路,要用头和膝盖来丈量。我每一次磕头,都在想,这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奶奶一辈子到底走了几回?我能感受到她生前的气息吗?
就在送葬的队伍缓缓移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负责点鞭炮的人不小心,可能把焰火放斜了,一点起来,焰火冲着送葬的人过来,在人群中炸开,引燃了路两边的鞭炮,接连炸了起来。一时间,送葬场面犹如一个硝烟四起的战场,送葬的人群被惊得四处逃散,整个队伍都被浓烟包围了。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惊叫声。
我跪在硝烟里,一动也不敢动。那些燃烧的鞭炮炸开的碎屑,如同小小的子弹,击打在身上。所幸是初冬,大家穿的衣服很厚。一颗大石子蹦在我头上,差点钻进我的脑袋。我下意识地护住了头。情急之中,喊了句:大家把头护好。
混乱的局面一直持续到鞭炮都燃烧干净,硝烟也才慢慢散去。我这才发现,几百人的送葬队伍,除了八位抬棺人和跪地的孝子们,其他的人都逃得远远的。
就在刚才混乱的爆炸声中,八位抬棺人始终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地原地站着,因为双手要扶着抬棺杆子,连头都不能护着。唯恐一个乱动,惊动了棺木里的奶奶,那是对亡者的不尊重。他们裸露在外面的脸上、手上,都被那些炸飞的碎屑击伤了,衣服上也被炸成一个个小碎洞。
我突然很感动,倒头就拜。这一拜,真的是为了感谢他们,就算自己受伤,也要保护奶奶不受惊扰。
“起来起来,阳子,你奶奶是个好人,我们怎么舍得她被惊吓。”领头的石头眼睛湿润了,“我们一定要她好好地护送,让她入土为安。”
“杰宝,怎么啦,眼睛被炸伤了?”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扭头一看,杰宝的眼角正在流血,好危险,差一点就伤到眼珠了。小屁孩也很坚强,居然一声不吭挺到现在。
“快带杰宝去看医生,不要伤到眼珠,会变成瞎子的。”主持葬礼的老者倒是不慌,吩咐人把杰宝带走了,送葬的人群又慢慢围了过来,祭奠仪式继续。
“我明明把焰火都朝天放好的,怎么会都冲着大家倒了。”负责放鞭炮的人知道闯了大祸,连忙跑了过来辩解说,他在爆炸混乱中连忙救人,自己也受了伤,我相信他不会这样粗心大意的。
这时候,我抬头在人群里搜索一遍,老鼠娘消失得无影无踪。龙哥回来了,耳语说:“我去前面看了下,摆放好的焰火,全部都被人放倒了,这是有人故意这样做的。”
骚乱结束了,葬礼还在路上,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得把奶奶先送上山再说。
阴气森森的灵堂上,就算没有什么,但人的心里难免不自在。因此,后半夜的守灵人,除了至亲,别人都不愿意去干的。守灵的我虽然觉得奶奶的魂魄无处不在,但是没有感到这种魂魄的可怕,这种感觉,只有至亲悲恸的人才会有。
想到奶奶散落在各个角落的魂魄,还要靠师公的念经才能一点点归位,我就无比痛楚,为什么一个生前辛劳猝死的人,死后还要和在人间一样受苦,种种渡劫,难得安宁?看来做鬼也不轻松。如果可以,我宁愿穿越阴阳,问问奶奶的灵魂,需要我能够帮忙什么,这是我欠奶奶的。
总算挨到东方泛白的时候,灵堂里的人影多了起来,都只是埋头闷声,绝对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来。除了百般禁忌,大概也是为了给生者慰藉,予亡者尊严,或许,有更多玄妙的东西。充满灵异的仪式来了——入殓。湘西地区的入殓仪式庄严而诡异,阳气不足的人都要避开,容易冲撞鬼魂。
我小时候听奶奶说过太多的鬼故事,加上天生阳气不足的缺陷,才取了阳子的名字来弥补壮胆,轻易不去阴气重的地方,可是现在奶奶入殓,我这个孝子贤孙躲无可躲。
奶奶的棺木被几个壮汉推开了,几个年岁很大的两大娘为奶奶整理妆容。她们平时都是和奶奶交往甚多的人,彼此是以嫂子和老弟嫂相互称呼的,她们的眼里含着泪水,不知道是痛时的泪,还是从躺在棺木里的老姐妹看到自己不久的未来。但显然,让老姐妹干干净净上路是她们发自内心的心愿。
毕竟,作为几乎同时嫁入同一个村子的媳妇们,她们在同一个地方生活了几十年,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见证了生儿育女和渐渐老去的容颜,熟悉各自的生活习性,家长里短了一辈子,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了远飞的子女。还有,她们知道,我奶奶年轻的时候是漂亮的,也很爱臭美。
“阳子,你奶奶怎么走得这么快呀?我前天还和她在一起聊天呢。”龙哥娘见到我,拉起她的手,念叨说。
“就你话多。”龙哥爹瞪了老伴一眼,显然,在这样阴气很重,阳气未开的时刻,在棺木边闲聊,是很不合时宜的,我已经心力交瘁,精神恍惚,不管龙哥娘想表达什么,我都已经无心聆听。
“快快快,孝子们都披麻戴孝,去向土地公公讨‘无根水’去,要不等会天亮了,水洗不干净了。”忙碌不语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发出这样一道命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我被推进了孝子们的队伍中,一时间,唢呐声响了,木鱼和鼓也敲打了起来。
寂静的夜空如同被震耳欲聋的声音划破了一道口子,在混沌未明的晨曦中,师公和道士带头,孝子们依次随后,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去讨“无根水”。
“什么是无根水?”我心里有一百个疑问,不敢问出口。反正,只要是仪式需要的,那就无条件执行。天还没有亮,黑漆漆的看不到路,路上杂草丛生,有人开着手机上的照明灯,大家踉踉跄跄地前行。
走了一段路,队伍停了下来,一干人有序排在念经师公的后面,有人放了一串鞭炮,据说是向土地公公报信。在唢呐和锣鼓的混合声中,师公念经的声音也听不分明,只是咿咿呀呀的偶尔几个腔调,在清冷的凌晨显得格外响亮,似乎是钢镚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唢呐声一响,锣鼓声一和,彼此唱和了一通后,祭品被依次摆放在地上,念经师公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来,带着大家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后,拉长了声音吟唱起来。我分明感觉到自己跪在一块石子上,把膝盖顶得生痛,可是我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一个乱动,不够虔诚。
礼毕,有人用绳子拉着水桶,沉到深井里取上一桶水来,这就是无根水:来自地底深处,没有人为污染,在阴气未散阳气未开的时辰,从土地公公那里讨来,专门给死去的人净身开脸之用。说来也奇怪,井水离开井沿的那一刹那,一缕阳光冲破了黑暗的重重包围,跃然山上,把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不早不晚,时辰刚刚好,你奶奶是个有福气的人,一定能够投个好胎。”念经的师公扭头对我们说。孝子们的心被这缕阳光照亮了,也被师公师傅这句体己话温暖了。
借着第一缕阳光的晨曦,我看清了取“无根水”的井台,原来就是自己小时候常常挑水喝的老井,那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喝着这口井水长大的。
井水有点甜,我已经好多年年没有喝到这种水了。这口养活了全村人的井水,是真正的地下水,冬暖夏凉,冬天总是冒着温暖的热气,怕冷的人就到井台边打水洗衣服,不会长冻疮;夏天用这井水泡西瓜,有冰镇的作用,吃起来冰凉爽口,这口井里的水在我的记忆里,是牵扯着家家户户烟火的救命水。
这口生命之水,怎么就变成了“无根水”了?但见这口井,周围被各种茅草和小灌木盖得严严实实,要取水,还要打开茅草丛,显然,已经完全被摒弃不用了。如今被叫做无根水,又是何意?
取水回去的路上,念经的师公也再无忌讳,说起了这“无根水”的来历。
原来,人在离开尘世间后,一缕魂魄始终萦绕在家里,不舍,不弃,凡间太多未了的尘缘,还是没有办法放下,就算再多的经文超度,也是枉然。这就需要有一种“无根水”,给她洗去前尘往事,一念归位,魂魄归体,才能享受人间供奉的烟火,才能无怨无悔投胎转世。可是现在哪里还能够找到没有被凡人沾染过的“无根水”?自来水里沾满了各种化学物质的味道,怎么可能洗的干净?矿泉水也是被各种人气沾染,自然无法用。
只有这口来自地底下的井水,因为长久没有被人光顾,不沾染一点红尘,又是土地公公亲自管辖的,才能洗净人一身的浊气,脱胎换骨好重新来过。这口井水,如今已经被供奉为专门为亡灵洗尘的“无根水”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忘情水么?”龙哥脱口而出。如此天衣无缝的自圆其说,让人不得不佩服升子山的丧葬文化,变得更加源远流长了。不管时代如何进步,民间的智慧总是会用各种办法留住那些传统的传说——这和迷信无关,和信仰和悼念有关。
看着棺木里的奶奶,我很痛,因为“无根水”,意味着每一次擦拭,都在抹去奶奶今生的回忆;我也很欣慰,因为抹去记忆的奶奶,就不用再被这辈子繁琐的尘俗所拖累,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今生使命,就应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这种入殓仪式,突然让我感觉到生命起始的厚重感,也让我失落的灵魂得到了瞬间的治愈——奶奶只是累了,换种方式去永生。
来帮忙的人多了起来,灵堂又恢复了热闹的场景。棺木里的奶奶也该入睡了,阴阳有别,她的灵魂是不能够在太阳下活动的,一定去栖息了吧。看来,阴间和阳间的时间顺序差不多相同,鬼魂的活动也分二十小时的时差,不同于活人的是,是昼伏夜出;而人类的活动,是昼出夜伏。
因为阴阳有别,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是阴间的夜晚来了。对于活人的夜晚,我总是有种特别的恐惧,恐惧来自于奶奶从小的“家教”,那些从奶奶嘴巴里说出来的鬼怪灵异故事,活灵活现,毛骨悚然,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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