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香楼楼高十丈,全由木质筑成,其间不仅有酒肆饭堂,更是有戏台客房,只是戏台不常使用,多为一些个抚琴者,说书人准备。
今日巧了,也是诸食客有耳福,那坊间早有声名的说书人又要登台献艺。
石朗虽然听闻过天香楼有此传统,可是乍见那说书人,不禁连那一脸毛的汉子盗用他的性命之事都给忘记了。
那说书人不是别人,正是石朗在城外遇着的那个老叟,这让石朗如何不吃惊?
他不是惊诧于那老叟本身,而是他心中的一个猜测,心道:“这世间万事总绕不过去一个巧字。”
石朗正襟危坐,品茗听书,心里已觉着万分的得趣儿。
只见那老叟在高台上站定,面朝着众食客,一方木桌子,一块惊堂木,人虽看着已垂垂老矣,可却显得精神矍铄,双目如电。
只是石朗有些个好奇,那老叟在这里也便罢了,那个可爱天真的少女又去了哪里?倒不是说石朗更偏爱二八佳人,而是那少女给他的印象太过强烈,好似定格在了他的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
他知道,这一老一小,绝非寻常人。
啪。
那老叟一拍惊堂木,本是嘈杂的众人顿时间鸦雀无声,只有零星的碰杯声,饮酒声回荡在其间。
那老叟道:
“诸位请了,今日有缘得见,那是三生里不知道回过了多少次头,你众位听好了,且听我细说分明。
……”
他也没有多少的啰嗦,倒是一上来就开口唱和,想是颇精于此道,惯常如此。
天香楼里此时多半是江湖人,江湖人说江湖事,一些个奇闻异事更是能勾起众人的兴趣,此时有那好事的,喊道:
“那老头,往日里也听你瞎白话过一些岁月山河,刀光剑影,今儿个凑巧,有传闻江湖里有个蒙面的女侠,不如给我们说道说道。”
人之天性有都好奇,倒不是说那蒙面的女侠有多么的厉害霸道,而是他做的事着实异常的八卦:专杀负心人。
这就已经让江湖里的汉子们觉着分外的有趣了,如果再能从说书人口里挖出些更有趣之事,那今儿个的酒饭估计都更有滋味。
江湖人,也是俗人啊。
更有那多嘴的,起哄道:
“是极是极,说书的尊者,今儿个夜里可不要说一些江山风雨,侠骨柔肠,单给我们讲讲那烈女专杀负心汉的趣闻来,倒是让人心怀期待。”
“我怎么听说那女子也杀小白脸啊。”
那脸上多毛的汉子,插话高声说道,一脸的迷之微笑,让石朗看了很想给他净个面,倒不如说,去个势。
石朗心里虽无怨恨,可也觉着憋屈,更多是想看看这个多毛的汉子到底想要干什么,低声回道:
“闭上你的好嘴,不然等回子便要你好看,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那毛脸的汉子瞧了石朗一眼,很是不以为意,兀自喝了几盏酒,如饮蜜糖,道:“难道你也叫做石朗?那赶情可是巧了。
哈哈哈哈“
石朗觉着这个一脸毛的汉子多半是故意如此,“你越要小爷不爽,小爷越是懒得理你,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石朗不理他,可是已做好了待会儿收拾他的准备,怎么着也要让他多吃几串瓜落,“臭不要脸。”
“没趣,没趣。“
那毛脸的汉子又喝了几盏酒,仿佛酒总也不够,喝的是酒,吐出来的是“芬芳”,倒是和李寻欢有得一拼。
啪。
恰此时,那老叟手里的醒木又再一次拍了下去,正色道:
“列位看官,非是小老儿不说,而是小老儿也不敢说啊。你们不知道那蒙面的女子是谁,我又哪里得知?
这世间有多少的贞洁烈女总被那多情的人辜负,小老倒是有心帮上一帮,可是清官儿到底都难断家务事,要小老儿又如何施为?
不过啊,小老儿总不是那个负心人,倒是没有性命之忧,那便说道说道。
诸位既然想听,那我们就要约法三章,你们姑且听之,我且姑且讲之,入得你耳,出得我口,而后便被这凄风苦雨刮走了,可不得外传啊。“
老叟说得有趣,众人更是凑趣,有人道:“那是自然,说书人孙白发的规矩,我们可是知晓的。“
石朗悚然而惊,又暗自欣喜,这就说得通了,以他看过原著这个大BUG,他当然知道孙白发是谁?可不正是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孙白发,那可爱天真的女子更是非孙小红无二人了。
他先前就有猜测,这会子只是坐实了他的猜测而已,只是他知道这个孙白发是天机老人,恐怕在坐的江湖人却是没人知晓。
天机老人虽然声名远播于江湖,可是久久都未曾露面,江湖人只知道有这么号人,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样子。
“要说那蒙面的女侠,我们却是要先说一个人。”天机老人娓娓道来,又道:
“话说二个多月以前,江湖人称小李飞刀的李寻欢自北地返回中原,武林为之一动,可这两个月以来,那李寻欢似是重又隐于了江湖,这又是为何?“
天机老人吊了个书袋子,更是一出口便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李寻欢是何人,江湖里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果李寻欢和那蒙面的女侠有些个瓜葛?“
众人心头已被勾起了兴趣来,天香楼里落针可闻,只有楼外微雨依旧,细雨如雾伴孤灯,和天香楼左近的青楼里不时的调笑浪叫之声。
“列位或许不知,可我孙白发却是知晓天下事,那李寻欢自北地归来,刚过了关口时已是落雪纷纷,可不曾想,风雪在途里却有一场阴谋。
……
……“
天机老人说了酒馆截杀之事,如有亲见,当真如发生在眼前,倒教一众江湖人唏嘘哀叹,又兴奋不已。
有那多嘴的道:
“老头儿,你说那李寻欢被截杀是那龙啸云所为,可有什么证据么?我们可是听闻,那龙啸云早年间可是救过李寻欢的命。
虽然世风日下,天道不公,可天下间到底还是有着情分,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啪。
天机老人醒木一拍,朗笑道:
“酒馆截杀只是小事一桩耳,杀人者无非情仇,这世间之人因情而死者往往多过为仇而死,倒教人唏嘘。
而且,那黑蛇白蛇早就是恶贯满盈,满手的血腥,也是该死,又如何能奈何得了李寻欢?
可是列位啊,那李寻欢到底是中了毒,如果不是铁传甲和阿飞死命的守护,可能已一命呜呼,这原也没有什么。
可是诸位可曾知晓,李寻欢雪夜闯梅府,所见的却是梅府之人尽皆殒命,只有一个梅二尚存,又有谁知道是何人所为?“
不等多嘴的插话,天机老人又道:
“原是那龙啸云私通了金钱帮,以王怜花的怜花宝鉴为凭,金钱帮又如何不施以援手?以小老儿看来啊,那梅府血债啊,当是金钱帮所为。“
天机老人说到此处,天香楼里本是寂寂一片,可此时竟有倒吸凉气之声,你道是为何?
以常理论之,说书人细说天下事,那自己当然不能沾了因果,可是今儿个这个白发的老头以蒙面女侠为引子,先是说了李寻欢,这也没所谓,可却直指梅府血案是金钱帮所为,这就是犯了大忌了。
众人都为这个叫做孙白发的老叟捏了一把汗,可是心中又痒痒,倒是想听个分明,那天机老人又道:
“列位看官,我们先前说了,那小李飞刀在梅府中解了毒,先是喝了十坛竹叶青,后又遇着一个女子。
诸位可知道那女子又是何人?“
别人不知道那女子是何人,石朗当然是知道的,他听得天机老人如此说先是一惊,后又欣喜,心想:
“难怪那蒙面的女侠专杀负心人,原来却是林诗音。“
“既然林诗音未死,又做了蒙面的女侠,那李寻欢这两个月来在龙府外又在等谁?只能是空等了。“
石朗如此想着,便心中得趣,再看那天机老人,仿佛这个白发的老人能洞察世情,知晓万事。
“不知道接下来又如何?“
石朗万分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