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着头皮处理完了小奶娃的卫生问题，夏悦娘见他停止了啼哭，跑到井台边打了盆水，用夷子反复的洗了几遍的手，这才匆匆回到屋里，从热着的陶罐里汲了一碗米汤出来，才抱着小奶娃回到了前面铺子里。
敞着的窗前，正站着两个姑娘。
其中一个穿着红色立领的深衣，个子极高，只是头上戴着幕离，隐去了容貌。
旁边的青衣小姑娘梳着双丫髻，身高才到红衣姑娘的肩膀，脸蛋小小的，此时正扑闪着大眼睛打量着铺面，眼中满是好奇。
古代的女人，长这么高，还真是少见，而且，还有那小姑娘的眼神，居然没有嫌弃，还真是难得。
夏悦娘不由多看了几眼，快步过去招呼：“两位姑娘可是要买豆腐？”
“豆腐怎么卖的？”青衣小姑娘看了看身边的姑娘，才笑着开口问道。
“一方五文钱。”夏悦娘应道，快速的将手中的米汤搁到一边桌上，将小奶娃放到角落的摇篮里，挽着袖子转身到了窗边。
这两个，可是她第一对客人，她得认真招待。
“那，这个呢？”青衣小姑娘的手指向了一边的豆腐脑。
“啊？”夏悦娘愣了愣，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一边，不由笑了，“这个不是卖的。”
“不卖放在这儿做什么？”青衣小姑娘噘嘴，大眼睛却并没有多少生气，反而好奇更多些。
“这是我的早饭。”夏悦娘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喝过的？”青衣小姑娘追问。
“还没呢。”夏悦娘摇头。
“我们家小姐想喝，你能不能先卖给我们呀？拜托拜托，我家小姐难得有兴……哎哟。”青衣小丫头正说着，旁边的红衣姑娘抬手敲了她的头一下，她惊呼一声，抬手捂住脑袋，侧头瞧向了红衣姑娘。
“可否割爱？”红衣姑娘没理她，抬手撩开了面前的黑纱，看着夏悦娘微微一笑。
那笑容，就像瞬间绽放的繁花，直接晃了夏悦娘的眼睛。
眉若黛，桃花眼清澈如水，眸光灿若星辰，长而浓的睫毛如扇，鼻梁高挺，唇不点而红，乌黑的发辫垂于一侧，立领上的隐绣银梅，配上那红衣，更衬她的肌肤更加的白。
绝色美人！
还有那撩着黑纱的手，修长若竹、白净如玉、骨节分明。
夏悦娘惊艳的眸中瞬间涌上一丝怪异。
这手……可不像是一个姑娘家的啊。
“可以么？”红衣姑娘也在打量着她，笑容晏晏。
“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自是可以的。”夏悦娘猛的回神，垂眸间便恢复了自然。
“多谢。”红衣姑娘浅笑着，重新拢上了黑纱。
“小姐客气了，不过是一碗豆腐脑罢了。”夏悦娘说着，将那碗豆腐脑捧到了她们面前，心里倒是起了一些希翼。
或许，她可以添一个豆腐脑的生意？
青衣小姑娘摸了十几文钱出来，放到了窗框上，双手接了豆腐脑，侧转了身等着自家小姐离开。
那红衣姑娘却依然正面对着夏悦娘，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悦娘微讶，不过，一个姑娘家问名字，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便笑着回道：“我叫夏悦娘。”
“夏悦娘……”红衣姑娘重复了一句，微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客人走好。”夏悦娘客客气气的相送，收起了钱，目光却落在了红衣姑娘那笼在宽袖中的手。
大户人家的小姐，长这么高，还生了一双男人一样的手……想着，她忍不住摊开自己的双手，默默的对比了一下。
“哟，这不是豆腐西施家的娇小姐么？如今豆腐老西施不在了，娇小姐出来做小西施了呀。”
这时，一个嘲讽的笑声在铺门前响了起来。
夏悦娘回头，看到三个中年妇人挎着竹篮站在豆腐铺面前。
而说话的，是一个暴牙的中年妇人。
“可不是么。”左边个子矮些皮肤黑些的妇人接着说道，“既然是小西施第一次出来卖，我们就捧捧场吧，来一块豆腐，看看她手艺有没有老西施好。”
夏悦娘微皱了眉，这两人的腔调可让人听着不怎么舒服呀，可是，开门做生意，有客上门，她也不想闹得不高兴，客气的看着三人问道：“几位婶儿要豆腐吗？”
“瞧瞧，这小嘴喊得我这心都酥了，婶儿，咯咯咯，真好听。”暴牙妇人说着恭维的话，一双眼睛却是嫌弃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夏悦娘，“啧啧，瞧瞧这小丫头，越来越水灵了，以后这豆腐铺子只怕是不得了喽。”
“来三文钱豆腐。”另一个没说话的妇人肤色有些偏黄，一双三角眼瞅着人时，冒着一抹精光，她没有接那两人的话，而是一直打量着夏悦娘，同时也看到了桌上的豆花。
“只要三文钱？”夏悦娘愣了一下。
来了几日，附近的物价她倒是摸了个大概。
夏书华卖的豆腐是城里最便宜的，一方豆腐五文钱，可是，这几人穿着也不像没钱的，买豆腐却只买三文钱？
这是来买豆腐的，还是来找茬的？
“怎么？不能买吗？”黄肤妇人打量着夏悦娘，倾身伸过了手，手指已经撩开了纱布，长长的带着黑泥的指甲在白嫩的豆腐上留下了一道黑痕。
她撇了撇嘴，收回了手。
“能。”夏悦娘淡淡的点头。
三文就三文吧，在这个时候，蚊子肉也是肉。
按捺着脾气，夏悦娘拿起了平铲，将妇人抹黑的那半块切了下来，从桌子底下的篮子里取了一张荷叶出来垫着豆腐递给了黄肤妇人。
黄肤妇人皱着眉接过，看了看那豆腐，手腕还晃了晃，似乎是验证这豆腐的弹性如何，这轻晃也就算了，可是她偏不，越晃越明显，瞬间，荷叶上的豆腐散开了，接着她冷眼看着夏悦娘说道：“这种豆腐渣你也敢拿出来卖？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你想当小西施，好歹也得拿出点儿靠谱的东西来吧，这烂东西，糊弄谁呀？”
如此明显的挑衅，夏悦娘如何能不明白？
她顿时沉下了脸，冷冷的看着妇人：“这位婶儿，你到底是来买豆腐的还是来找碴的？不想买只管离开，我又没求着你买。”
想她夏悦娘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她已经够郁闷了，平白来到这乌不拉屎的地方，“母亡父不详”也就不算了，凭什么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嗬！死丫头倒是长能耐了，敢这样对我们说话？”暴牙妇人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一把抢过黄肤妇人手中的荷叶，直直往夏悦娘的头上扔了过去。
夏悦娘反应虽快，可她身后是小奶娃，右边是桌子，避无可避，后退几步，也只是躲开了脸，那豆腐重重的砸在她身上，她怒了，猛的抬头盯着暴牙妇人，沉声问道：“你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