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老实道:“儿臣今日才从诏狱出来,这些事都是下人操办 ,儿臣还未回府没来得及细问。”
恒帝来回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后沉声道:“朕赐你两千部曲,五年内,他们的俸禄由朝廷发。两千人护送我儿去幽州应当足矣。”
谢昭弯腰:“儿臣……谢陛下。”
恒帝还是憋不住了:“小六啊,从小到大,你只要一生气,就管我叫‘父皇、陛下、圣上’……”从谢昭入宫至今,恒帝没听到他如先前那样唤过一声“爹”。
“还有三日,你就要远行,你,你……”恒帝一手扶额,看着倔强的儿子,最终颓然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高兴就好。”
“说起来,我儿已成婚,却还没有表字。我赐你一表字,你看‘子期’二字,如何?”
不等谢昭回应,恒帝呢喃重复着:“子期,谢子期。阿晖的表字也是我取的,谢子明。子明子期,都是好意思。”
听到兄长的名字,谢昭身体一震,不敢抬头。
他怕一抬头,会让恒帝发现他满眼的泪。
兄长弱冠当日的情形历历在目,圣上赐下“子明”二字做了阿兄的表字,期许他有明亮的前程。可是最后呢,他的兄长带着阿嫂还有几个孩子殉节以证清白。
父亲给他赐字的那一天,有没有想过,他寄予厚望的长子,最后死得如此冤枉?
将谢昭留在御书房中小半个时辰后,恒帝挥手放行:“带你媳妇在后宫转转吧,一会儿回来陪朕用个膳。”
眼见谢昭出了门去,孙德全反而着急了:“圣上明明很想见到王爷,为何不多留他说会儿话啊?”
恒帝苦笑一声:“再留他下去,他哭出来你哄啊?别为难他了,眼下这种情况,他没生杀心都算阿柔和阿昭把他保护得太好。”
叹了一声后,恒帝满眼沧桑:“他定是恨极了我,一声爹都不肯叫。也不怪他,你没见到他一身伤的模样。”
“那孩子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破一个口子都得对着我和他娘嚎半天。那日在诏狱中见他就那么孤零零躺着,衣衫下伤痕累累,朕想杀光所有人。”
“他要走,朕非但不能留,还得亲手推他一把。你我都知晓,从阿晖出事开始,小六就做不了闲散王爷了。他得练。”
转身之后,恒帝眼眶湿润:“朕,也得练。”
比起恒帝的克制,谢昭境界显然不到位。从御书房出来后,他挥退了跟随的宫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哭完了,情绪恢复了,谢昭才去御花园外找师乐安。
师乐安满载而归,后宫妃嫔们出手大方,第一次见面赏了她不少好东西:“阿昭,咱又创收啦~”
见谢昭有哭过的痕迹,师乐安揶揄着:“哦豁,又哭啦?”她家大布偶啥都好,就是心肠太软,眼窝子浅。
不过这不是什么坏事,和这样的人相处心不累。
谢昭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情绪激动,没控制得住。”
师乐安也能理解,她宽慰道:“没事,哭是发泄情绪的很好方式。虽然古人云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不是还有后一句么?那什么……只是未到伤心处?”
听师乐安说话,谢昭心情总能平静些,他再度对着师乐安伸出手:“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娘亲。”
先皇后居住的地方名为长春宫,从御花园向着东南角走一会儿就到了。长春宫宫门并未落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比起其他院落,长春宫的院落格外大,院子的东南角的玉兰树有些年头了,如今缀着满树的花苞,过一段时日就能开花了。